第2363章 神與人性

    錦囊內是一塊玉簡。

    看到的第一眼蘇奕就知道，金鶴老兒為靈壺妖庭準備的底牌，應該是一則消息。

    而這則消息，必然對自己很重要。

    果然，當蘇奕看完玉簡內的消息，他整個人不禁怔住。

    漸漸地，他眉梢間浮現一抹輕鬆之色，長長吐了一口濁氣。

    金鶴妖主所留的玉簡內容其實就一句話——

    燕赤真沒死！

    其神魂被古花仙所得，封印在了其本命道寶「五蘊花籃」內！

    不得不說，金鶴妖主的確很厲害，很清楚燕赤真的性命對蘇奕是何等重要。

    這個消息，也的確可以讓蘇奕改變主意，不去找靈壺妖庭的麻煩！

    「赤真兄弟沒死……這就好辦了……」

    蘇奕心中喃喃。

    古花仙是呂青玫的師尊，一個接觸到命運長河門檻的恐怖存在。

    她留燕赤真一命，必是別有意圖。

    但這都不重要。

    對蘇奕而言，只要燕赤真活著，就足夠了。

    「以後倒是有必要去和呂青玫那女人接觸一下。」

    蘇奕暗道，「若是機會合適，順帶著把她和她師尊一併送上路！」

    砰！

    蘇奕捏碎那塊玉簡，而後取出了一個秘符。

    這是他之前和小猴子聯繫所用的秘符。

    直至小猴子音訊消失前，他還曾動用此物和小猴子聯繫。

    目光凝視著這塊秘符，蘇奕略一沉默，在其中寫下一行字：

    「不管你是誰，告訴天瀾老妖，若那猿猴妖神出事，我必屠了天瀾神殿，雞犬不留！」

    催動秘符，這則消息轉瞬傳遞出去。

    之後，蘇奕收起秘符，拿出酒壺喝了一口，把河童從劫運傘中放出來。

    「走，一起去棲霞道會見識一下他們的能耐。」

    「好嘞！」

    河童欣然應答。

    ……

    天瀾神殿。

    一座雲霧繚繞的神山之巔。

    掌教莫須愁背負雙手，在眺望遠處雲海。

    「掌教，青雀禁地的使者已傳信說，他們和貪狼、螣蛇兩大禁地都已做好準備。」

    一個老者匆匆來報，「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確保蘇奕必須如期赴會！」

    莫須愁眉頭微皺，「這世上的事情，怎可能有絕對的把握？若他們能保證絕對能拿下蘇奕，我自能保證絕對能讓蘇奕不得不前來赴會！」

    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滿。

    老者沉默，不敢吭聲。

    莫須愁正要說什麼，忽地一怔，從袖口取出一塊秘符。

    當看清秘符中的內容，莫須愁不由倒吸涼氣，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蘇奕，已經猜出那被個猿猴妖神是被他們天瀾神殿所擒！！

    並且，他明顯也知道，那猿猴妖神身上的秘符，也已落入他們手中。

    「竟還揚言要屠我天瀾神殿，雞犬不留……」

    莫須愁臉色頗為難看，喃喃自語，「可你蘇奕若敢來棲霞道會，註定有死無生！！」

    略一思忖，莫須愁在秘符中寫了一番話。

    「蘇道友不必惱怒，棲霞道會上，只要你前來，我保證將那孽障還給你。」

    「另外，我還為你準備了一份厚禮，相信你見到時，定會對我感恩戴德。」

    「對了，威脅向來是怯懦者最無力的表現，蘇道友何等人物，竟還說出威脅我天瀾神殿的話，著實有失身份，令人恥笑。」

    寫完，莫須愁催動秘符。

    沒多久，他就收到了蘇奕的回覆：

    「棲霞道會上，不見不散。」

    很平靜的一句話，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可卻讓莫須愁眼皮一跳，眉頭皺起。

    旋即，他一聲冷笑。

    此次棲霞道會，他們天瀾神殿可不是東道主！

    「去告訴青雀禁地的使者，那蘇奕必會赴約而來。」

    莫須愁下達命令，道，「另外，將宗門分散在外界的重要人物全部召集回來，棲霞道會落幕之前，不得再外出！」

    「是！」

    老者領命而去。

    ……

    棲霞道會即將召開的消息，傳遍了無邊海，到處都在熱議。

    以至於接下來的數天時間裡，到處都有強者趕往棲霞島。

    天瀾神殿已對外宣布，此次召集棲霞道會，是要建立一個由五大頂級巨頭勢力一起組成的聯盟。

    連名字都取號了，叫「無邊道盟」！

    而此次棲霞道會上，五大巨頭勢力的大人物們，就將匯聚一起，共商大事，確定無邊道盟的規章和制度。

    可與此同時，也有小道消息在流傳，說此次棲霞道會，有可能是衝著蘇奕而去！

    畢竟，有關蘇奕出現在無邊海的消息，才剛傳開，天瀾神殿就對外宣稱要召開棲霞道會，難免讓人浮想聯翩。

    甚至，神域天下都被驚動。

    南火、梵古、東勝、靈霄四大神洲的目光，陸續都看向無邊海。

    蘇奕已從世間消失一年有餘，而今卻出現在無邊海之上。

    再加上「棲霞道會」即將上演，這讓所有人意識到——

    有大事將發生！！

    ……

    三天後。

    深夜。

    無邊海上一片黑暗，偶爾有絢爛的遁光呼嘯而過，仿似剎那而現的流星，轉瞬就消失不見。

    那是在夜間趕路的強者。

    而敢於在夜間奔波於無邊海上的角色，最弱都得是神明。

    否則，註定將遭難。

    因為無邊海上不止有諸般恐怖的天災，那海域深處更藏有數不盡的恐怖海獸、怨魂和惡靈。

    一葉扁舟載著蘇奕，浮沉在海面之上，速度不快不慢。

    河童撐著把黑傘，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遠處的黑暗。

    一側，蘇奕蹲坐在一個小火爐前，正在吃火鍋。

    各式各樣的海鮮，在紅艷艷的湯汁中翻湧浮沉，彌散出辛辣而誘人的香味。

    蘇奕一邊喝酒，一邊吃得不亦樂乎。

    在無邊海上，最不缺的就是海鮮。

    嘩啦！

    河童探手一抓，一條足有三丈長的黑色海魚就被抓了上來。

    他駢指如刀，切下海魚鰓部最嫩的一塊魚肉，而後就把那條海魚扔進海里，而魚肉則被他清洗了一下，切成雪白的薄片，遞到了蘇奕旁邊的桌上。

    「大人，這魚妖起碼有八千年火候，您嘗嘗滋味如何。」

    蘇奕點了點頭。

    這一路上，河童就地取材，收拾了不少難得一見的海鮮。

    這也讓蘇奕有了口福。

    「你要不要吃點？」

    蘇奕問。

    河童搖頭：「我不是活人，吃不慣這些。」

    蘇奕輕嘆：「可惜了，這世間最撫慰人心的，是紅塵煙火氣，最撫慰口腹的，便是這各式各樣的美味和酒。」

    河童撓了撓頭，「可在我看來，大人既然成神，根本無須在意這點口腹之慾才對。」

    蘇奕笑了笑，道：「成神者的一生中，最難過的一關，既不是修行之難，也不是心境之難，而是人性。」

    「人性？」

    河童不解。

    蘇奕道：「道行越高，越接近於道，在修煉的途中，身上的人性就會一點點泯滅掉，變得淡漠、無情、扭曲、偏執、瘋狂……」

    「什麼七情六慾、五蘊五味，都被視作修行之劫，要克服，要戰勝，總之……就是不能被這些人性中的情感羈絆腳步。」

    「甚至，對那些九煉神主而言，幾乎全都認定，要踏足永恆無量境，就必須斬掉一身的人性。」

    「這就好比苦海行舟，人性就是苦海，要抵達彼岸，自然就得從人性苦海中爭渡出去。」

    說到這，蘇奕眼神浮現一抹嘲諷，「若人性沒有了，所謂活著、所謂修行、所謂大道……又還有什麼意義？」

    河童聽不懂。

    誠如他所言，他並不是活人，而是一種本源力量所化的靈體。

    他有喜怒哀樂，但卻沒有人性。

    他懵懂地說道：「大人，這世間生靈，可不僅僅只有人族。」

    蘇奕啞然失笑，用筷子加了一片燙好的魚肉吃進嘴裡，這才說道：「我說的，就是世間萬靈的本命性靈。」

    「你只需記住一點，所謂的神，本身只是修行路上的一個境界罷了。」

    「為了從神的境界超脫出去，就把本命性靈斬掉，也就等於為了一個境界，而捨棄了本我。」

    「這種角色……或許可以踏足永恆之路，但註定也等於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說罷，蘇奕仰頭將壺中酒飲盡，舒服地長吐一口氣，「前世的時候，我一直想不明白這些，現在隱約已經明白了。」

    他抬眼望向遠處黑暗天穹，「什麼神、什麼永恆，都只不過是修行路上的一個境界，大道無止境，便去求一個無止無盡之道！」

    聲音還在夜色海風中迴蕩，一抹晨曦悄然劃破厚重的天穹葉夜幕。

    光明隨之乍泄。

    黑暗頓時如潮消散。

    天邊雲霞從黑暗變得鉛灰、隨即變得瑰麗如燃燒。

    天與地，共沐晨曦之中，有一種震撼人心的美。

    坐在扁舟之上，吃著火鍋喝著酒，看盡夜色，闊論道途，恰逢晨曦破曉的這一幕光景，讓蘇奕油然而生曠達自在之情。

    「大人您看，那莫非就是棲霞島？」

    河童忽地道。

    遠遠地，已經能看到一座巨大島嶼的輪廓。

    被天光映照得瑰麗斑斕的海上，已經能夠看到許許多多破空飛掠的身影。

    隱約有陣陣議論聲在海風中傳來，有羽翼漂亮的海鳥在成群翱翔。

    一切都充滿了生機。

    蘇奕悄然起身，負手立於扁舟上，沐浴晨曦中，眺望遠處那座島。

    那的確是棲霞島！

    ——ps：第二更晚上6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