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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7:49:49 作者: 無潰
秦國王都。
隨著太子遇刺的消息傳回王都,宮中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氛圍,宮門上飄著長長的素縞緞帶,東宮更像是一座冷峻的白色陵墓。
王后宮中,琉璃瓦上覆著一層厚重的白雪,宮內,地壟得的熱氣騰騰,王后坐在香木鏡台前,保養得當的臉上卻看不見絲毫的哀傷情緒。
她的手指拂過桌上明黃的制服,祥雲蛟龍,栩栩如生。
「硯兒穿上這一身,定是俊朗極了。」她道。
妙春姑姑遲疑片刻,卻也只能附和:「殿下龍章鳳姿,穿什麼都是極俊朗的。」
王后微微一笑。
正在這個時候,屋外傳來劉善尖銳的聲音:「陛下駕到!」
宮門打開,秦王緩緩走進王后宮殿,一股濃烈的龍涎香撲面而來。
這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平日除了逢年過節,從不湊在一處。
王后抬起頭,目光淡然。她起身,裙擺隨風輕輕起舞,她微微俯身,對秦王行了一個完美的禮,然後坐回了座位。
秦王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套太子常服上,忽然笑了:「王后這做母親,心可還真狠。」
王后挑眉,聲音有些冷:「當日陛下將他從臣妾宮裡抱走的那刻,臣妾就說過,他但凡進了玉溪宮,就再不是臣妾的孩子。」
「不過……」王后又笑,聲音淡然,「比起陛下,臣妾可算不得什麼,亦說不動谷大將軍為臣妾做事。」
秦王目光里閃過一絲冷光,道:「太子已死,丞相也不用日日跪在咸陽宮前,要寡人處置永安宮了。」
王后聞言,頓了一下。她心知,永安宮裡那位在秦王心裡的重要性。畢竟,他還想靠著那女人修煉長生不老之術。除了此事,其他一切,秦王已鮮少放在心中。
王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妾身會和父親說的。」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秦王沒有多作停留,緩緩地轉身,正當他即將離開時,他略帶嘲諷地加了一句:「明日是太子的葬禮,王后最好收起那張笑臉,莫失了體統。」
王后的眼眸中滿是冷意,十分敷衍地行了一禮。
這夜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場雪。東宮被染得銀裝素裹,鵝毛大雪從天落
下,落在飄灑在金瓦之上、碧磚之間。宮牆上、長廊下、翠綠的松柏上都披上了一層厚重的素縞。
大斂之後,靈柩殯於西階。
宮人、侍衛、文武百官們都身披素白的孝衣,眾人心思各異,雪花不時落在他們的髮鬢和衣領,但似乎無人在意,只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自己臉上表情。
太子太傅徐縱言,白髮蒼蒼,站在人群中,顯得尤為醒目。他的雙眼紅腫,顯然已經哭過不止一次。
雪地上,趙無極朝著他緩緩而來,他的身上也裹著一件素色的長袍,但他那雙眼眸里卻難以察覺到絲毫的悲傷。
他緩緩走到徐縱言的面前,臉上隱隱可見一絲得意的笑。
太子死了,徐縱言他們的革新派便失去了領頭之人,一盤散沙,不足為懼。
他站在徐縱言身邊,低聲道:「天妒英才。先太子剛打下齊宋二國,天下大局幾乎已定。本以為九州統一不過指日可待,沒想到這麼突然就……」
他的話語帶著絲絲嘆息,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趙無極話落,徐縱言雙眼赤紅,氣得身體微微顫抖。但在他開口的瞬間,一個影子快速地從他身旁竄出。
呂梁的動作如疾風般快,他緊握的拳頭對準趙無極的臉頰,重重地打了下去。趙無極沒有預料到會有人如此大膽,被這一拳打得重重摔倒在雪地之上。呂梁又是一腳,狠狠地踹在趙無極的腹部,他嘴角揚起,怒聲震天:「你他娘真不要臉!」
在場的官員們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一時間,原本庄重的葬禮變得混亂無比。徐縱言急忙拉住呂梁,聲音低沉:「殿下葬禮,不得放肆!」
王宮的侍衛們下一刻像是反應了過來,沖向呂梁,將他緊緊地制服在地。
呂梁掙扎著,他眼中充滿了冷笑,目光透過侍衛的縫隙,直直地望向高台上的秦王和王后。他嘴角揚起一絲諷刺的笑,高聲道:「君不君,臣不臣,蒼天無眼!」
這句話不知刺痛了誰,秦王的眼眸銳利如刀,盯著呂梁,眯了眯眼。他有些不耐煩地揮手,緊接著便有侍衛上前,將呂梁拖了出去,只留下那句話在空氣中迴蕩,如同寒風般刺骨。
秦王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看向身側的女子。無雙今日也穿了一身白,只是表情淡淡,不知在心裡想著什麼。
秦王試探似地低聲問:「神女前些日子身體不適,閉門謝客,現在可好些了?」
無雙微微一笑,道:「謝陛下關心,妾身好多了。」
說著,她的目光遙遙地落在那口金絲楠木的棺材上。
雪後漸晴,陽光映照在大雪覆蓋的白牆磚瓦上,為冷寂增添了一絲的光亮。抬棺人緩緩抬起空棺材,送行的隊伍如長龍般漸漸消失在了宮門之外。
第二日,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亮天際,宮中的素縞被迅速地換下。一夜之間,葬禮沉重的素白變成了分外喜慶的紅。
紅綢,紅帶,紅燈籠,仿若一片紅海將宮中吞沒,紅得鮮艷,紅得熱烈,紅得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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