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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50:09 作者: 嶺南佳荔
他有時覺得自己算是了解她了, 有時又覺得這其實根本算不上是了解。比如這會火急火燎趕過來,停在她面前,看她睡得這麼香, 他真想打開她的腦袋看看,看看裡頭到底裝了些什麼。
到底為什麼要豁出命去護著凌清虛?
可若真叫她說出來,他卻又不敢真的去聽這答案。
便只能冷著臉生著悶氣,從她脖頸往上,用力掐住她的一邊臉。
許幻竹伸手推了推纏在臉上的那幾根手指, 卻是怎麼也推不開。
於是恍恍然睜開眼,看著眼前來人, 這才如夢初醒。
其實被關進牢中時,她並不擔心自己會一直被關著。
至於為什麼能心大到大大咧咧靠在這兒睡過去,除了因為太累之外,還因為她心裡大概清楚。
青瀘郡的白月晏不一定會救她,但時霽一定會。
只是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快。
許幻竹看向他肩側被爪子撩開的傷口,下巴上的血痕,微微喘著的不平的氣息,和簇雪堆霜的一雙眼睛,頓時有些心虛。
分明早知他的身份,但她開口叫的還是少君。
烏七八糟的事情堆起來,將她的思緒團得如亂麻一般。
她不知若此刻與他坦白她已知曉他身份的事,事後又該如何與他相處,還不如先將錯就錯。
時霽此時已轉過身去,背對著她,冷冷道:「上來。」
許幻竹難得不好意思,紅了紅臉道:「這樣不好吧。」
「哪裡不好?我背你,讓你少走兩步,是對你不好?還是對地不好?」
許幻竹:「……」
她磨磨蹭蹭地攀著時霽的肩爬了上去,時霽雙手攬著她的腿,托著她起身,牢頭見狀識相地閃至一邊,等兩人走出去好遠,他才忙不迭地也出了牢門去報信。
折騰了一晚上,這會天都有些蒙蒙發亮了。
時霽背著許幻竹去了他的寢殿,兩人一路上各懷心事,都沒開口說話。許幻竹就靜靜地伏在他背上,這時候掀開眼皮悄悄去看他,看見一點點朦朧的天光籠在他側臉上,竟難得心安。
她不自然地錯開眼去看遠處的景色,薄霧漸漸散開,淡金色的晨光一點點透過天幕灑向大地。
這一會兒的清風吹過來,也是難得的舒適清爽。
只是心口傳來不知是誰的汩汩心跳,在這寂靜的路上吵鬧個不停,簡直惱人得很。許幻竹伸出一隻手,悄悄摸向自己的胸口。
那清晰的節律的跳動透過手心傳過來。
小麻雀從她肩側飛過,翅膀扇動著帶起一陣風,撩著她耳後的一縷碎發往前撥。
貼在臉上,痒痒的。
她僵硬地收回捂在胸口的手,剛剛那分明是自己的心跳啊。
直到時霽到了寢殿,開門將她放在床邊的小塌上後她才恍恍然回過神來,見他又起身往外走,動作快過腦子,許幻竹伸手拉住他,「你要去哪裡?」
「去給你備洗浴的水。」
她這才緩緩鬆開,不自在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慢吞吞回了句:「哦,你去吧。」
寢殿裡有一架屏風,等她在小塌上坐了一會後,時霽已經在屏風後的浴桶里給她把水備好了。
最後一桶水倒下,他從後面出來,走到小塌前。
許幻竹抬頭看他,他忙了一晚上,又是打妖獸,又是趕去救她,又是給她準備洗澡水的,其實自己這身上也有些狼狽了。
「要不然你先去去洗洗?」
話還未說完,他已傾身而下,一手攬著她的腰側,一手攬著她的腿,將她一把抱起,突然被抱起來,許幻竹有些不知所措,便伸手去攬他的脖子,好叫自己穩穩噹噹地掛在他身上,不至於走路間掉下去。
許幻竹其實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抱她,明明她的腳又沒事。
只是他從牢里回來之後一直怪怪的,臉臭的很,也不怎麼說話,她便也懶得在這種小事上說什麼,由他去折騰好了。
他將人抱到了浴桶前放下,伸手試了試水溫,囑咐道:「洗的時候小心些,不要碰到傷口,我就在門外,有事叫我。」
許幻竹點頭,「那衣服呢?」
「衣服在架子上,先穿我的。」他說這話時,眼睛往許幻竹背後的架子上看過去,那裡掛著他的一件寢衣。
他的衣服,不知她穿著會不會太大。
想到這裡,時霽忽地覺得這屋子裡有些悶,大概是浴桶里的水汽彌散開了,憋悶的慌。
他狀似無意地擦了擦額上的汗,便提步出了門,在外面守著。
等他走了,許幻竹才開始解衣帶,動作間,袖口掉出來什麼東西。
她俯身撿起,是昨夜在百悅樓的後院裡,喜鵲摘給她的那支月見草。
花朵如今已不大精神,蔫頭耷腦的。許幻竹找了個小瓶子將它插進去,又找了些水倒進去,接著將花瓶放在桌子上不容易被碰到的安全位置,這才滿意點頭,回到屏風後繼續寬衣解帶,然後一腳邁進浴桶里。
水汽氤氳著起來,許幻竹的意識漸漸混沌。
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大概是進水了,不然為何一閉上眼,就是時霽抿著唇不說話的樣子。
她控制不住地去想,他一整晚都沒怎麼搭理她。
他是不是有些生氣?
可是好端端的,他在氣什麼?
許幻竹有些苦惱地將頭埋進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