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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46:02 作者: 居尼爾斯
    有個差點被忽略的細節,心理諮詢師在和張妄溝通時,曾短暫被他想起,不過他沒有和諮詢師坦白。

    高考錄取結果出來,文景韻在網吧大哭,為自己和理想學校失之交臂,她控訴張妄不跟他一起難過,張妄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似乎不怎麼難過,還伴有一絲難以忽略的竊喜。

    在張妄對自己過往人生的總結里,那是他為數不多的陰暗時刻。

    91、

    文景韻離開《七煞》劇組前,組裡出了一件逸聞。

    女一女二為了蘇嘉成在片場大吵,不少工作人員一起圍觀了這一出鬧劇。傍晚七點發生的事情,八點就傳到文景韻這裡。

    不止文景韻,正在北京出差的向荷也聽說了情況。她特意打來電話找文景韻確認,文景韻以為是辣可泄露的秘密,向荷說不是,她有另外的眼線。

    「還好你不在,這事情肯定有人拍下來了,往後就是公關素材,值錢得很。」向荷老道地說。

    「沒想到蘇嘉成負面出來,還是有人願意飛蛾撲火。」

    「這有什麼沒想到的,蘇嘉成很帥,不是你說的嗎?」

    「好吧,我說的,我認。」

    「跟帥哥談個劇組戀愛,不吃虧。」

    「你當時可不是這麼對我。」

    「你不一樣,你是相信愛情的人,娛樂圈稀有物種。」向荷道。

    「相信愛情在你那聽上去不像好話。」

    向荷嘆了口氣,「時代不一樣了,大家喜歡快,喜歡即時享樂,爽完就跑。誰跟你似的,吃的淨是愛情的苦,還是自找的。」

    文景韻被她這番話逗笑了。

    「哎,我問你認真的。」向荷忽然換了個語氣,「你想沒想過這趟回老家,萬一碰上你那個竹馬……」

    向荷話沒說完,文景韻靜默了片刻,道:「我如果說我沒想過,會不會有點假?」

    「得,看來你不但想過,還想了不少。」

    「之前不知道他在國內,更不知道他就在上海。總覺得,他不找我,肯定有距離原因,結果證明,是我自作多情。」

    「挺清醒,就保持住這個清醒!爭點氣,回家真要是碰上了,要硬氣,千萬不能露怯!」向荷說著說著來了勁,「你就時刻記住,你是馬上要拍電影的大明星,他不過只是個廚子,將來搞不好也只能找個服務員談戀愛——」

    「大象。」文景韻聽到這裡聽不下去,「不要這麼說他。」

    向荷霎時也意識到自己說話過了火,調笑著補充道:「確實,我不該攻擊人家的職業,畢竟職業不分貴賤,我向全天下的廚師和服務員朋友道歉。」

    向荷拆穿文景韻愛想像和張妄重逢的情形,其實今年她的想像已經變了味。自從十二月在餐廳見過他,他對她像對一個陌生人,她已不再對他抱什麼舊情未了的多餘幻想。

    卻終究還是期待見到他的。

    臘月二十八的晚上,和除夕僅隔一天,即使爸媽不讓文景韻沾手家務,她還是堅持倒了快十天垃圾。

    她在垃圾站碰上張妄。

    當時她丟完垃圾,穿著厚厚的棉服外套,沒化妝、沒打扮,戴著棉服上的帽子,雙手抻在口袋裡,在槐樹根下仰望,像放假以來每個失望而歸的晚上一樣,以為今晚又是一場空。

    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莫名拉力,文景韻先是覺得眼睛一跳,而後順著某種牽引,往左後方看去。

    張妄就站在那,像是剛來,又像來了很久。

    文景韻感到慌亂,但是很快,她想到上次見面他的鎮定,源自一種絕不認輸的勁頭,她飛快穩住了心神。

    「丟垃圾?」她問。

    垃圾站附近裝了路燈,垃圾站這片小天地早不復記憶里的昏暗。文景韻問話過後,張妄點點頭,新路燈照明很好,照不出他的情緒。

    文景韻和他隔著距離,大約三四個步子,大步子。她看著他,心裡還在猶豫要不要走過去,右腳像有獨立意志,自己動起來,往他的方向邁去。

    在離他不足兩小步的距離前,文景韻停下來。她想摘掉帽子,好讓他看清自己,轉念又想到沒化妝,而且他不像沒認出她。

    「什麼時候回來的?」文景韻調動演技,控制語調,讓自己顯得像日常寒暄。

    「前天。」

    「什麼時候走?」

    「還沒定。」

    「餐廳不忙?」

    「不缺我一個。」

    文景韻不知道自己在瞎聊什麼。冬夜儘管寒涼,她穿了棉服,棉服裡面衣服也很保暖,她還是覺得冷,想和他靠近……到這時,文景韻已經無法否認,四年了,她還是對他有本能的身體渴望,她想親近他,他那樣清淡的一張臉,好像擁有某種魔力。

    還好手仍在口袋裡。文景韻兀自笑了笑,內心攢著勁,她得顯得雲淡風輕。「對了,上回在餐廳,你是不是沒認出我?」

    「認出來了。」

    「為什麼不打招呼?」

    「公開場合,你不方便。」

    文景韻愣了,這原因應該在她意料之中,為什麼聽上去像在意料之外。她緊接著說:「你有我微信,公開場合不方便,私下呢?」

    張妄靜靜看著她,一眨不眨。良久,他說:「那時候,你讓我消失。」

    文景韻沉默,兩人相處時期被忽略、被刻意忘卻的另一個切面打開,有巨浪從那切口裡打過來,很快撲滅她刻意想營造的冷靜。她想起四年前,似乎就在離這不遠的地方,她和他吵架,她似乎說了——不對,不是似乎,她確實說了許多狠話。她以為這麼多年,自己記得的是全部,沒料到還有這麼多漏掉的部分。也是,那天晚上他們說了那麼多話,怎麼可能只有幾句,而且,她怎麼可能知道他記得的是哪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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