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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46:02 作者: 居尼爾斯
向荷無聲嘆了口氣,「不急,做不到就不要勉強。」
文景韻在電話這頭忍了許久,終是忍不住:「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快忘記?為什麼他不用一直困在回憶里?太不公平了。」
這個問題,向荷這些天也細想過,本來打算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和她提,現下文景韻自己把話說到這裡,向荷於是順水推舟道:「景韻,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多年忘不掉他,是你自己沒放過自己?」
文景韻沒接話。
「我知道,會有蘇嘉成這種情況,我像個後媽,非要棒打鴛鴦,但其他人呢,就像何立楊、李宥,他們這些比較正常的娛樂圈男人,我從沒反對你們來往。他們對你有意——」
「他們不是對我有意,他們只是對他們認為的那個我有意。」
「你何苦非要執著於糾正他們認為的那個你呢?這個世界上難道真有百分之百知道對方是怎樣的情侶存在嗎?你那個竹馬了解的你,和李宥他們了解的你,差別能有多大呢?」
「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何況就算他們暫時只能了解一部分的你,你給他們相處的時間,多來往,做朋友開始,還怕他們不能了解你的全部嗎?」
「關鍵不是他們。」經過向荷一系列穿針引線似的問題,文景韻到這時忽然頓悟了一個關節,「是我,他們面前的我,不是我自己。」
「這是什麼繞口令嗎?」
文景韻沉默了許久。「記得我們聊過愛情的話題,你說我追求純粹,所以我們不一樣。」
「對,聊過很多次。你總用你青梅竹馬的相處做標準,去衡量其他人,其他——」
「不對,不是這個。」文景韻打斷她,「其實我自己也理解錯了,我懷念,或者說是我追求的愛情不是某個特定的人,而是和那個人相處的我自己。」
向荷還是沒懂。
「和張妄在一起的時候,敏感也好、脆弱卑微也好,我自己每次回想,會想到自己,我有好多不同的樣子、角度,很豐富、很熱烈。跟他分開之後,我沒有再遇見過給我帶來這些體驗的人。」
「你有沒有想過,是你沒給過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一個體驗的機會?」
「你總說要我給機會,你以為我不想徹底告別那段過去?我給過很多人機會,蘇嘉成、李宥、何立楊……他們的好感可以隨時轉移給任何別人,是他們不給我機會。」
「田樂呢?他還在堅持。」
「你認真的嗎?」
被文景韻這樣反問,向荷想和她較勁的心思一下煙消雲散了,認輸道:「算了,當我沒提過。說到底,還是一個大的歷史遺留性問題,女人對愛情總是很認真,男人也不是說不認真,他們就是,不那麼神話愛情,所以可以輕拿輕放。」
向荷的觀點照常上升,文景韻剛在一種混亂的狀況里認清自己的內心,耳邊繼續聽向荷說著,心裡靜靜咀嚼,屬於自己的、關於愛情的體悟。
78、
趙良吾說聶楨對張妄存有心思,張妄一直心知肚明,只是這件事對方不直接表達,張妄也不好一廂情願去說開,那樣未免太過自大。
有一天,聶楨和他聊基督教世界的起源,她問張妄:「亞當和夏娃是偷吃了禁果才發生愛情還是在那之前就發生了?」
張妄腦子一下晃神,莫名就把自己和文景韻代入了亞當和夏娃。
聶楨說:「他們偷吃禁果之前就是夫妻,但只是夫妻之名,夫妻之實是禁果之後發生的,也就是說,他們之前其實不存在愛情。」
張妄靜靜聽她自己展開話題,沒有接話。當時的茶館氛圍繚繞,他知道聶楨在明示暗示他一些發展的可能,張妄只當不知道。
亞當和夏娃的說法使張妄想起了小學。
小學的張妄不喜歡待在家裡,母親經常醫院家裡來回住,她在家的時候,家裡總是藥味瀰漫,有中藥味,也有西藥味。她住院的時候,父親下完班總要去醫院陪床,張妄的晚飯熱在鍋里,家裡一盞燈都沒有,只有那碗飯稍微有一點點溫度。
後來他就天天往外面跑,天地巨大,他就不覺得自己孤單。
小區李奶奶家在圍牆邊,有個院子,她種了一棵棗樹。棗子成熟的季節,張妄總去她家偷棗,爸爸說,在醫院住院的媽媽沒別的念想,就想吃冰糖煨棗。
李奶奶知道小區有壞孩子偷棗,白天總是坐在院門口看棗樹,張妄只能夜裡去偷。夜裡圍牆不好爬,張妄常常臉上掛彩,尤其是右眼眼角那塊,被尖銳的樹枝刺破。他一次性偷的棗量不夠,總去偷,總受傷,那塊肉就總也長不好。
家教良好的文景韻一邊心疼他的傷口,一邊說他不該偷棗,「小偷是壞人。」
張妄不知道壞人和好人有什麼不同,他只想媽媽快點回家。於是他對滿臉正氣的文景韻說:「那你就當我是壞人。」
小文景韻辯不過他,只能愣愣地看著他。她比他還在意他眼角的傷,張妄結痂發癢的時候喜歡撓,文景韻不讓他撓,說會留疤。
「我是男子漢大丈夫,留塊疤有什麼關係。」那時的張妄很愛逞強,實在忍不住要摳傷口的時候,他就鼓惑文景韻,「不然你幫我撓。」
文景韻很害怕,「萬一撓破了。」
「你看得見,撓不破,用手指頭刮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