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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21:25 作者: 林遇
「大家長」在她頭頂悶聲說:「去吃飯。」
桃子瓮聲瓮氣道:「我不餓……」
他笑:「你不餓,我餓。晚上就兩個茶葉蛋想打發我?」
桃子也跟著笑了,問他:「你想吃什麼?」
蒙潮想了想:「這樣,你先去吹頭髮,我去買點麵條,下個面算了。」
桃子「嗯」了一聲,鬆開他的腰,他一低頭,在桃子嘴上親了一口,得了這香軟的滋味,蒙潮咧嘴露出一個紈絝的笑:「去吧。」
桃子很聽話。
她一直都沒注意自己現在竟然總會跟著蒙潮的步子走。
吹乾了頭髮,坐在沙發上,桃子的目光落在放在茶几的錄音筆上,眸子的光漸漸冷了下來。
鄭敏雲和她說的話一遍一遍地在腦子裡迴蕩。
她干新聞這些年,見過了,聽過了不少駭人聽聞的事件,從業的這幾年間,桃子也問過自己,會不會有一天因為見過聽過太多不堪,而變得麻木。
事實證明,沒有。
這些令人不寒而慄的罪惡,無論什麼時候聽,都是那麼令人膽寒心顫。
周麗在鄭敏雲的介紹中,與桃子想像的相差無異。
周麗自小成績優秀,性格開朗,長得也漂亮,因此在惠州老家時,周麗就是街坊鄰居口中的別人家孩子。她喜歡畫畫,一心想進美院。可惜的是周麗高中時期,弟弟被查出來罹患癌症,為了給弟弟治病,家裡花光了所有積蓄,賣了所有能賣的東西,最後一家四口擠在親戚幫忙租下的小兩室里。
周麗學美術,本就花費很多,在別人都突擊藝考報各種考前集訓班時,她只能厚著臉皮在自己老師的畫室裡邊工邊讀。
然而藝考所要花費的報名費和各種其他開支仍是這個家庭的沉重負擔。
最後,周麗決定,放棄高考。
鄭敏雲說,周麗放棄高考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去過學校了,也沒有再去老師的畫室,她不知道怎麼說服了父母,沒多久,便簡單收拾行囊,到江州投奔鄭敏雲。
兩個女孩其實年紀相差不大,鄭敏雲大周麗三歲,曾是周麗堂姐的閨蜜,小時候周麗總是跟在堂姐身後,待鄭敏雲自然也像親姐姐一樣。鄭敏雲說的話,她從來沒有懷疑過。
她們都是中學肄業,到大城市裡,找不到什么正經工作的。
周麗一開始倒是面了一個前台工作,靠的是長得好看。可是這份工作一個月才三千塊錢,江州消費水平高,她平時省吃儉用,一個月寄回家的錢,卻還是不夠弟弟的醫藥費。周麗只能白天做前台,晚上跟著鄭敏雲去酒吧賣啤酒。
其實鄭敏雲很照顧她,有客人刁難周麗,要灌她酒,鄭敏雲總是會站出來。
但是那最後一次,鄭敏雲幫不了她了。
鄭敏雲談起沈廣贏的時候,十分沮喪,這種沮喪是一種身不由己,也是一種卑微感。
沈廣贏是跟一幫狐朋狗友去了ONE·K酒吧玩兒時遇見的周麗,他身上匯集了許多公子哥的毛病,狂傲自大,目中無人。當他看到酒吧里中意的漂亮姑娘,怎麼肯放過。
他拉著周麗要她陪,鄭敏雲連忙起身,想替周麗攔下,不想她才剛說了句「她是個小孩兒」,沈廣贏身邊的一個男人便一巴掌將鄭敏雲打翻在沙發上——
兩個女孩兒都驚了,那人酒氣熏天,囂張道:「小孩兒?多大?」
鄭敏雲哆嗦著說:「她才十八……」
那人猥瑣道:「十八了,那沒事兒,我還當未成年呢!沈少爺看上的女人,哪有別人插嘴的份兒!給你豹子膽了!」
鄭敏雲捂著臉,便一句話不敢說……
她知道沈廣贏和這些人的身份,別說她和周麗這樣沒有背景無依無靠的打工妹,就連酒吧的老闆見了這幾個混世魔王,也得點頭哈腰喊幾聲「少爺」。
沈廣贏看著周麗,她想反抗,卻也害怕。
他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看出來了底層人心底的那點自尊和渴望,他擒住周麗纖細的手腕,盯著她說:「喝了,一杯一萬,能賺多少,就看你能不能讓我開心了。」
周麗當即愣住了,周遭哄鬧聲一波又一波響起,如同群貓圍困住了小鼠,眼中戲謔、嘲諷、居高臨下的意味像一根一根的刺扎在她的心上。
可她轉念一想,「一萬」這個數字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弟弟可以在醫院安住一個月不用坐在走廊打針,意味著父母可以放心買菜吃肉,意味著家人不用再忍受親戚白眼四處借錢……她咽了咽口水,無視耳邊的聲音,端起了酒杯。
她不知道的是,人的結局,正是某個時刻的選擇註定的,而這個選擇,將她自己推進了深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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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潮回來時,桃子靠在沙發上,她倒了杯紅酒給自己,聞聲轉頭,露出皓齒,眸子裡有一點點的醉意,「回來了。」
蒙潮抖抖身上的寒意,一邊換鞋一邊說:「等我十分鐘,面很快。」
說罷,他直接去了廚房。
沒多久,桃子聞到了蔥油的味道,本來沒有反應的胃突然甦醒了。
她放下酒杯赤腳走到廚房,裡面的人正把蔥油倒進煮好的面里,香味瞬間勾起了桃子的食慾。
她走過去,迫不及待拿了雙筷子去拌麵。
男人在她頭頂笑出聲:「饞貓,剛才還說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