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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頁

2023-09-12 16:09:26 作者: 松子茶
    梁沐秋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

    他當然知道那不是好地方,但用上折磨兩字,又該是多糟糕。

    信還沒有讀完,但他已經五臟六腑都痛起來了,這果然是冬天,冷得刺骨,連心臟都像凍住了。

    他把臉轉過去,不去看阮竹仙,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一個小時前從家裡離開的時候,他還跟岑南吻別,岑南去律所,他來見阮竹仙。

    那時候他全然沒有想到自己現在會這麼狼狽。

    他以為這七年已經夠讓他心痛了。

    他以為在玉蘭公寓裡,他和岑南坦誠相見了,以後的人生都不會有痛苦了。

    可原來最痛苦的事情,在這兒等著他。

    他望著窗外的日光,耀眼得刺目,刺得他眼睛都在疼。人長大了大概就剩這點好,即使是這樣崩潰的時候,他也比二十歲要冷靜。

    「他父母真是蠢,」 他沒有看著阮竹仙,冷冰冰說道,「他們何必為難岑南,他們應該找我,威脅我,告訴我岑南的困境和痛苦,我再不情願也會和岑南分手。」

    因為他捨不得岑南痛苦。

    就像岑南捨不得他一樣。

    他太愛岑南,岑南就是皺皺眉他都覺得心疼,在他二十歲的時候,要他為岑南去死都可以。

    可他最珍惜的這個人,居然就這樣被人踩到了淤泥里,變得滿身髒污。

    梁沐秋面色麻木地看著窗外,手裡還握著那封信,他心想,他要在當場,只怕會失去理智,奪了水果刀捅進岑南父親的心臟。

    可惜他不在。

    阮竹仙也不知道怎麼接這句話,她也愛過人,分過手,但從來沒像梁沐秋和岑南這樣傷筋動骨。

    其實這六年裡,她回國探親的時候,特意來看過梁沐秋好幾次,都是幫岑南看的。

    等到回了美國,她會細細跟岑南描述梁沐秋的現狀,說一切他打聽的消息。

    岑南每一句話都聽得很認真,臉上露出短暫的滿足,像是從細枝末節里窺探到了梁沐秋的生活,但隨後又是無盡的冷淡與麻木。

    她在對面望著,心裡覺得岑南有點可憐。

    她以前一直覺得岑南很厲害,聰明冷靜,強勢鐵血,是那種天塌下來也會自己頂著的人。

    可那時候她看著岑南,卻覺得他像一個流離失所的野獸。

    因為這世上僅有的兩個愛著他的人,一個即將死別,一個已經生離。

    他在哪兒都沒了歸處。

    梁沐秋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強撐起一口氣,繼續看顧錦繡接下來的話。

    然而顧錦繡大概也跟他無話可說,短短的幾行字交待了岑南剩下的幾年。

    「大概在美國第二年還是第三年,他心理出現了問題,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比較晚了,他很積極地在治療,並沒有讓自己沉湎於悲痛,怕回去見你的時候,你嫌他是個病人,他想在你面前當個正常人,而不是一個陰鬱的瘋子。這治療一直持續到他奶奶去世後。

    你看,你真的把我的兒子變得真是面目全非,我以為他永遠會驕傲自信,可他居然也會怕人不要他。

    我和岑遠霄,與岑南,與你都不能和解了。我很清楚,岑南不會再回頭了,他不會再需要我們,但我跟他父親就他這一個兒子,另一封信請你交給岑南,上面交待了我們財產的安排,在我們百年後家業依舊會屬於他,遺囑上永遠是他的名字。

    我們能給他的也就這麼多了。

    梁沐秋,我自知我與你別說是情分,只怕已經算仇人,但到了這時候,我也不想再說意氣用事的話。

    對不起你的是我和岑南的父親,岑南沒有做任何錯事,他一直愛你。

    如果不是他奶奶的意外,其實他已經贏了,他寧可死,躺在醫院裡都不肯低頭,我們也無計可施。但人生就是這樣世事無常,他奶奶的意外讓我們又拿捏了他這麼多年。

    所以還請你不要拋棄他。

    即使有一天你不再愛他,厭倦他了,也請你給他一條後路,因為他除了你,一無所有。

    這便是我寫這封信的原因。

    感謝你還願意看到這裡。」

    連書信的最後,顧錦繡對於一個自己憎恨的人,都客氣禮貌,她交待著對岑南的安排,冷靜又冷酷,像在對接公事,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

    她像一個上司,一個發號施令的將軍,卻唯獨不像一個母親。

    而岑南的父親,則吝嗇到自始至終沒有出現,像用行動表明,他跟岑南情分已斷。

    梁沐秋看完就把信撕了。

    他撕的時候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但他手上卻將這封信撕得不能再碎,就像要把誰挫骨揚灰。

    碎片沸沸揚揚落在桌上,有幾片飄進了杯子裡。

    杯子裡的咖啡已經涼了,摩卡的巧克力氣息在冬天的氣溫凝結了,窗外卻日光正好。

    而他的愛人,還在律所里處理公事,等著他回來一起共進晚餐。

    第63章 恩賜

    作者有話說:還有一章應該就完結啦!

    阮竹仙喝完了杯子裡最後一口咖啡。

    她來之前,是有許多話想要對梁沐秋說的,關於岑南國外那七年,關於他的父母,關於他曾經預訂過的教堂。

    但是現在真的面對面坐著了,她卻發現說什麼都顯得太過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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