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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09:26 作者: 松子茶
鏡頭掃過許傑跌跌撞撞走在路上的身影,一轉眼,又變成在燈下翻著日記本的陳明生。
十五歲和三十五歲,隔著二十年浩瀚煙海。
陳明生是因為失去了父親,又家中欠債,才和母親來了城中村的,他從那間狹小的屋子裡走出來,白色的校服,警惕的臉,與這個灰暗的城中村格格不入,僅一個照面,許傑就認出了他是誰。
此後二十年,陳明生都像寄生在他身上的一根藤蔓,靠他供養,付出,茁壯成長,重回了他本該有的光明未來。
但許傑自己卻寫道:「我不知道我生來是幹嘛的,父母不要我,奶奶死了,學校也不收我。如果沒有陳明生,我可能也就像其他人一樣,混在街頭,鬥毆,犯罪,死在路上或者監獄裡。我沒本事,我沒人看得起,但我供出了一個站在太陽下的人。」
陳明生是站在陽光里的人,是他所有美好的期待,是他沒得到過的,幻想中的自己。
電影定格在了孤身一人在路邊抽菸的陳明生身上,他是好學生,抽菸是許傑教他的。
他現在學會了,卻還是被煙嗆得咳嗽。
海風呼嘯,依稀和十幾年前一樣,但是再沒一個鼻青臉腫的少年人站在他身邊,跟他說以後的日子都不會難過。
電影落幕。
片尾曲在放映廳里迴響,片尾的名單滾動而過。
編劇後面跟著三個字,「梁沐秋」。
梁沐秋望著自己的名字,明明也不是第一次看自己的作品,他卻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得了小紅花,很神氣地指給岑南看,「你看,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當初在學校里,他拍出第一個短片就是和岑南一起看的,時隔多年,他終於又跟岑南坐在了一起。
他像個急於討誇獎的孩子,要岑南看一看他,看岑南不在的日子,他變得多優秀。
而岑南也一如他所願。
在放映廳燈光亮起來的剎那,岑南抱住了他,輕吻他的鬢角,「乖乖,你好厲害。」
梁沐秋鼻子一酸。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當初被人肯定,終於闖出一點名氣,又或者被退回來稿件,被批評得一文不值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的委屈。
這麼多個日夜,他和岑南都不在彼此身邊。
不僅是岑南沒能一直望著他,他也錯過了岑南好多好多年。
他一邊嫌棄岑南肉麻,一邊也不管放映廳里有沒有人看他們,也抱住了岑南,他吸了下鼻子,又像小孩子一樣肯定道,「就是,我超厲害的。」
第59章 小傻子
看完電影出來,才發現外面下雪了。
濱城不算是多雪的城市,雖然每年總會有那麼幾場,卻難以堆積出厚厚的雪層,薄薄地鋪在地上,天一亮就都化了。
梁沐秋和岑南牽著手往家走,因為已經過了十二點,這附近的人少了很多,但是街口還有人在賣毛絨絨的發箍,是小狐狸耳朵的樣子。
岑南路過看了幾眼,買了一個。
梁沐秋本來還在看熱鬧,不知道岑南買這做什麼,結果轉身岑南就戴在了梁沐秋腦袋上,還往後退了一步,欣賞兩秒,「不錯。」
梁沐秋皺著臉,不敢想自己是什麼樣子,小姑娘戴著這種發箍叫可愛,他一個大男人也戴,就是老黃瓜刷綠漆——裝嫩。
他想伸手拿下來,岑南卻不讓,捉住他的雙手,「好看的。」
確實是好看的。
梁沐秋本來就是美人臉,又生得乾淨秀氣,戴著這種毛絨絨的小耳朵雖然不像十七八歲時候一樣懵懂,卻也有種狐狸的慵懶和乖巧。
岑南說,「你記不記得,大學裡有一年你去參加文院的聖誕晚會,就被人捉著戴了小貓耳朵。」
他那天正好有事,梁沐秋自己先去的,等他去到聖誕舞會的時候,梁沐秋已經慘遭毒手,戴著小貓耳朵被眾人團團圍住在中間拍照,女生們忍不住摸摸他的耳朵又捏捏他的臉,笑成一片儼然拿他當個吉祥物。
梁沐秋那天穿得又乖,白色的毛絨外套,領子上一圈毛也是白絨絨的,被團團圍住,真是可憐又無助。
等岑南到了,黑著臉把梁沐秋從人堆里抱出來,梁沐秋才算得到解脫,八爪魚一樣趴在他身上不肯下來。
然而岑南那天並不是生氣。他也覺得梁沐秋可愛得不行,但他小氣得很,不願意讓別人對這樣可愛的梁沐秋摸來動去。
他抬起手貼了貼梁沐秋的臉頰,「你現在跟大學一樣可愛。」
梁沐秋不記得了,大學裡發生過太多事情,而他也畢業好幾年,這些細枝末節就像水中花鏡中月,都散成了一團霧。
但他卻記住了別的。
他記得大學裡跟岑南出去看電影,也是冬天,過了十二點多,他那天穿得鞋子有點小,走路走得腳疼,岑南一路把他背到了玉蘭公寓樓下。
那時候他十九歲。
他眼睛轉了轉,說道,「你要我戴著也行,我累了不想走了,你背我回去。」
他壞心地看了岑南的腰一眼,「不過你要是背不動了,我也不強求。年紀大了,不比小伙子。」
岑南挑了挑眉,哪個男人受得了這種挑釁,他不輕不重地捏了下樑沐秋的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回去了給我等著。」
說完,在梁沐秋面前轉過身,半彎下來,露出寬闊的後背,「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