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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09:26 作者: 松子茶
電影院就在家附近的商業中心,兩個人都沒開車,散步過去,現在正是聖誕節,路上的行人很多,年輕的男孩女孩打扮得很漂亮,有些女孩頭上還戴著可愛的小發箍,成群結隊走在一起,臉蛋凍的有點紅,毛絨絨的領子裹著一張小小的臉。
梁沐秋和岑南都是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勾出腰窄腿長的好身材,唯一的區別就是梁沐秋戴了一個墨綠色的圍巾,上面還被他工作室的小姑娘別了一個松鼠胸針。
從身後看,梁沐秋稍微纖細些,但是跟岑南一眼瀟灑挺拔,兩個人的背影很般配。
電影院旁邊有賣聖誕熱酒的,梁沐秋看見,問岑南要不要,岑南搖了頭,他就給自己買了一杯。
朗姆酒和鮮奶油的味道在口腔里混合,梁沐秋嘴邊沾了一圈白沫,岑南明明對這種一股奶油味兒的酒不感興趣,但是梁沐秋往他嘴邊遞的時候,還是低頭喝了一口。
「好喝嗎?」 梁沐秋問道,他倒是喜歡,又埋頭喝了一大口,「你在國外應該喝過不少吧,到處都有賣。」
岑南牽著他往裡走,「派對上很多,我不太喜歡,但我當時就覺得這是你的口味,」 他看了梁沐秋一眼,取笑道,「小孩子一樣,只會喝小甜酒。」
梁沐秋撓了他一下。
兩個人手牽手走進了放映廳,電影還沒有開始,裡面還燈光大亮,梁沐秋買的票在最後排,坐下來沒多久,燈光就暗了下來,一片幽暗中,片頭開始播放。
這是岑南第一次跟梁沐秋一起看,梁沐秋自己編劇的電影。
在國外的那些年,他一直關注著梁沐秋所出的所有作品,最開始只是一些小短片,逐漸有了梁沐秋參與的網劇,再後來,一些電視劇的尾巴上也跟著梁沐秋的名字。
他離開美國前,看的梁沐秋最後一個作品,是他寫得網絡電影——《初雪》。
這部電影為梁沐秋拿了個不大不小的新人獎,他後來看了許多影評,查了不少資料,了解這部電影的一切,反反覆覆看了許多遍,幾乎能背出每一句台詞。
也許梁沐秋在這浩浩宇宙中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但對他卻是整個世界。因為這部電影,他隔著大洋彼岸,終於又看見了關於梁沐秋的一則採訪。
他駐足在下著雪的芝加哥,盯著小小的手機屏幕,小小的梁沐秋,笑得這樣靦腆,明明是個風度翩翩的成年人了,露出這樣的笑容,讓採訪的記者都眼神憐愛了起來。
那個冬天大概和今天一樣冷,但他站在雪地里忘記了快點走去停車場,細雪堆在肩上,又化成雪水,他卻毫無所覺,把那短短一分鐘的採訪看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他跟梁沐秋終於又坐在一起,看著這部傾注了梁沐秋心血的《寄生》。
生長在城中村的兩個少年,好學生陳明生和壞學生許傑,本來只是住在隔壁不對付的鄰居,卻陰差陽錯一起失去了自己僅有的親人,相依為命。
小混混許傑不是個世俗意義上的好人,生活沒有給過他多少溫暖,只讓他學會了盜竊,撒謊,賭錢,但他在這樣的磕磕絆絆里,卻供著陳明生讀書,一路讀進大學,又讀進研究生,後來陳明生畢業,拿了心儀的 offer,買了房,買了車,跟許傑一起回了城中村,重走年少的路。
三十幾歲的陳明生和許傑,並肩站在當年的舊屋面前,伸出手拉開門鎖,哐當一聲,因為老舊腐朽,門鎖掉在了地上,他們相視一笑,像又變回了當初並肩而立的少年人。
然後鏡頭一轉,同個場景,同樣的舊屋面前,只站著三十五歲的陳明生,形單影隻,孑然一身。
許傑早就死了。
死在了從少年變成青年的二十歲,因為打工份數太多,積勞成疾,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路過的卡車撞了,搶救無效。
他最後的一筆賠償款,留到了陳明生手裡,成了陳明生讀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
後來那個陪著陳明生一路走到三十五的許傑,只是陳明生幻想里的人,他沒有瘋,他很清醒地知道這是假的,但是一直到回到這個城中村,這個老屋,他才承認這是假的。
扮演三十五歲陳明生的是溫煬,即使不喜歡溫煬,岑南也不得不承認他演技的精湛,他在鏡頭裡不再是個容貌漂亮討喜的男人,因為妝造變得普通了許多,平凡得與灰撲撲的背景幾乎融在一起,他看著鏡頭,眼神麻木,沒有一絲表情,但誰都能感到這張皮相下的波濤洶湧。
故事的最後,陳明生去當初的面鋪吃了碗面,過了十幾年,最簡單的清湯麵也漲價到了十塊,他坐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邊吃麵一邊看許傑的日記。
他十幾歲的時候一直不知道許傑為什麼對他這樣好,在他親媽都不要他以後,辦理完奶奶殯葬的許傑卻接他來了自己家。
而等許傑去世後,他知道了答案,從日記本里。
因為他的父親,一個人民警察,當初抓住了在街頭偷錢包的許傑,沒有罵他打他,而是帶回警局裡給了一頓晚飯,又給這個孩子披了一件大衣,但是沒多久,許傑替街頭的其他混混放風,聽說鬥毆里死了一個警察,是被混混們失手捅死的。
那個警察就是陳明生的父親。
陳明生父親死的時候,許傑裹著他送的大衣,在給那些捅死他的犯罪們放風,替他們通風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