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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09:26 作者: 松子茶
梁沐秋一直低著頭走路,也不說話,像是要在沙子裡找珍珠。
從剛才吃完飯,他就一直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明天岑南就要走了,之後將近一個月,他跟岑南都不會見面。
真要說起來,這還是重逢之後,岑南跟他第一次分開這麼久。
之前去雲州,是他出差,岑南留在濱城等他,他心裡並沒有什麼不舒服,就像從前每一次出差一樣。
可是明天,卻是岑南要離開他了。
就像七年前一樣。
梁沐秋站住了腳步,幽幽地望著遠方的海浪,這片安靜的海灘上,海浪的聲音格外明顯。
他問岑南,「你明天幾點的飛機?」
「十一點十五。」
梁沐秋又不說話了,踢了踢腳下的石子。
雖然沙灘上昏暗,但是也有幾盞路燈,岑南借著昏黃的燈光,可以清楚看出梁沐秋臉上的不悅,清秀的側臉緊繃著,嘴唇也緊抿著。
他這時還不知道梁沐秋在想什麼,只以為是梁沐秋不想他走。
他伸手摸了摸梁沐秋柔軟的發頂,「你是不是,捨不得我走?」
梁沐秋還是沒說話,抬眼看他,昏黃路燈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形狀漂亮,眼尾稍稍飛起,蒙著水霧一樣清透。
岑南其實也不想走。
分開七年的後遺症,他比梁沐秋還要嚴重。
他想了想任啟涵那張暴躁的臉,但僅過了兩秒就被他拋在了腦後。
「你要來送我嗎?」他問,「你要是真的不想我走,我也可以再留下幾天。」
但梁沐秋卻搖了搖頭。
他揮開了岑南的手。
「我不想送你去機場,」他望著岑南的眼睛,「七年前我送過你了,然後你再沒回來。」
他其實並不是想跟岑南翻舊帳。
這幾天他過得也很開心,像得了一個假期,短暫忘記這麼多年的分離,他跟岑南又回到了從前。
但馬上岑南要走了。
他這幾年的噩夢就又翻滾而來,即使他想假裝不在意也做不到。
當年他滿懷不舍地把岑南送去了機場,走的時候,岑南說暑假就會回來看他,他心裡是不捨得的,但還是說好。
那是岑南第一次跟他分開這麼遠。
四個月。
他以為這已經長到無可想像,不知道怎麼才能熬過。
沒想到最後是七年。
梁沐秋鼻子有點酸,他轉開了視線,望著不遠處的海浪線。
他想儘量輕鬆地說,但聲音卻還有點抖,「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去過機場,出門我都坐高鐵,因為我一進機場,就想起你在機場裡跟我告別,你轉過身走了,我以為你會回來,但你沒有。」
「現在也一樣,」他說,「我總覺得我把你送機場,你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梁沐秋眨了眨眼睛,眼眶一陣發酸。
他想,破鏡重圓大概就是他們這樣。
鏡子合上了。
還跟從前一樣光華璀璨,雕龍刻鳳,他們心裡也都還有著對方。
但是這分別造成的裂痕,卻永遠會留在哪兒。
沒有什麼巧奪天工的匠人,能讓它真正完好如初。
他又抬頭望著岑南,眼中說不上是痛苦還是厭倦,他也不想被困在過去里,但這怎麼是他說算了就算了的。
岑南臉上沒了笑意,在這個陌生的海灘,路燈下,岑南的臉色有種說不出的沉痛和酸楚,望著他的眼神如山雨欲來前的海。
梁沐秋嘆了口氣,抹了把臉,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岑南伸手,把他抱進懷裡,他也沒反抗。
岑南的懷裡很暖,在這個微涼的海灘上,他貼著岑南的胸膛,能清楚地感覺到岑南胸口的溫度和心跳。
「對不起,」岑南吻了吻他的發頂,「對不起。」
其實道歉沒有用。
但是此時此刻,除了道歉,他也沒有什麼能給梁沐秋的了。
久別的痛苦,到最後也只能由時間來撫平,可這到底需要多久,誰也不知道。
他斟酌再三,小心翼翼道,「那你要我留下嗎?其實事務所那邊,我不回去,任啟涵也不能拿我怎樣。」
他這倒也不是謊話。
他是任啟涵的合伙人,勤奮工作是他本分,但是他真撂挑子也沒人有辦法,畢竟這律所的起步資金有一半都是他的。
梁沐秋本來還沉浸在情緒里,聽到這句話卻有點無語。
他抬起頭,幽幽地望著岑南。
他倒是沒想到,以前冷靜克制公私分明的人,現在也會昏了頭,工作都不要了。
他也不知道該不該感慨自己魅力有所提升,還是說岑南如今也成了傻逼。
「你有病啊,」他不客氣地罵道,眼神冷冷,「我又不是就這一次工作,以後我出差的次數還多著,你是要辭職給我當跟班嗎?」
他想想,又補充一句,「你想當我也不給你開工資。」
岑南失笑。
「沒關係,」他親了親梁沐秋的眉心,「我不要工資。」
人一旦被逼到過懸崖,經歷過瀕死,反而容易想開。
他如果現在落魄,給不了梁沐秋好的生活,他會更急於成功一點。
但是他如今名下的資產,養他的秋秋,大概還是綽綽有餘。
「那我也不要。」梁沐秋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