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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08:08 作者: 夸小言
念念淡淡道:「公主出身皇家,看的恐怕更透。」
韶安手心軟布忽而落水,她卻似無知覺,滯澀道:「——那更是只有本宮,才能保他一族。」
念念點頭,「是。」
韶安望向她,「那…他?」
「即便如此,戚將軍還是鐵了心的,要娶清兒為妻。」軟布全然浸濕,已是不能再用,念念看了眼琴弦,發現只剩三五根還籠著灰土。
她輕撥了撥,引出一陣樂聲。
「置清兒的生死於不顧,他如何配得上她?」
「……」韶安無言以對,她明明還想掙扎,可話輪到嘴邊,卻變成了:「那寇清清呢?」
「看書背書、做功課、學兵法。」
「妄想用她一己之力,保戚氏百年無虞。」
念念壓了壓眉峰,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善點,「螳臂當車罷了。」
「可她願意擋。」韶安犬齒壓著微白的唇色,「她願意。」
念念取來一瓷白的小勺,輕輕攪著放了花糖丁的清茶,「公主方才問我,『跟著公主,是不是比跟著清兒強』,那我斗膽反問公主,若是有朝一日戚尚坤戰死沙場,戚氏跟著清兒,是否比跟著公主要好?」
「公主族親強盛,到時自可脫離,可清兒呢,她只會一點一點,把戚氏抗在自己的身上。」
「我說她『螳臂擋車』,是說她想替戚尚坤擋下身後的壓力,讓戚尚坤肆意馳騁,讓戚氏百年不倒。」
念念溫和道:「公主可明白了?」
韶安合著眼,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
再睜眼時,韶安眸中滾落一滴,悄然混入清水之中。
漣漪橫起,幾息四散。
韶安乾脆用布料極好的衣袖,擦淨了剩下的琴弦。
將琴擺好時,韶安將自己的玉簪給了念念。
韶安道:「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不過等你來中都時,倒是可用它進宮來看望本宮。」
韶安有些彆扭的側頭:「你吧,還不錯,本宮願意交你,希望評選後還可再會。」
羊脂白玉的髮簪是清潤微涼的手感,念念將簪子握在手心,指腹不著痕跡地描摹著簪身的花紋。
念念笑應:「一定 」
*
細雨不停,雖時而漸消,可不頂傘出門,仍是會兜頭濕透。
秦南風空爪子跑了幾趟,成功染了風寒。
冬梅也不慣著他,熬了一整鍋薑湯,派個家丁在房門口蹲守,出來進去都得喝上一碗。
一開始,秦南風知道是他的冬梅姐姐專門為他熬的,辣澀的薑湯甘之如飴,後來喝的多了,姜味戰勝了腦子裡的飴,秦南風便揭開瓦,走房頂去往各處。
他染風寒昏昏沉沉,一腳踩空,下一刻跌落念念門前,「砰」的一聲,院中烏鵲四散橫飛。
沒摔太壞,只是扭了足腕,要休息百天。
秦南風欲哭無淚,對著房梁盤算要多粗的白綾,才能夠他吊著玩。
念念倒也沒說什麼,只是讓他休息。因著江南第一才女評選在即,寇大人派來的人手也在日夜守護,秦南風才略放下心,安心養他的腕傷。
這一養,江南第一才女評選已過了首日兩場。
器樂沒出意外,念念一曲技驚四座,連主位上的韶安都大為驚嘆,下場後專門跑來嗔怪念念瞞她。
念念卻是坦然,直言自己只擅長一首,別的譜都不認,韶安半信半疑,滿臉猶豫的走了。
行棋,念念卻不是第一。
行棋場地本設在江陵湖心亭,亭中是宋夫子坐鎮,圍放十幾個小桌算作賽地,可近日小雨不止,賽地只能委委屈屈地挪入鳳乙樓。
鳳乙樓不大,桌桌之間加上帷幛後,更顯得擁擠紛雜,春桃等人等在樓外,手心的帕子都捏出了褶子。
風隨雨來,吹動春衫,瑟瑟的冷。
春桃緊張的手心燥熱。
好在很快,眾人陸續出來後,念念也隨著走了出來。
她罩著斗笠,微垂著頭,看不清神色,走的很慢。
旁行的是行棋頭名,趙霖兒。
趙霖兒的侍女恭敬的舉著油紙傘,傘下是趙霖兒掩抑不住的倨傲神情。
她幾步行快,超過念念,微微側頭,嗤笑一聲:「你也不過如此。」
春桃也舉著傘趕過來,聞言,急道:「我家小姐染了風寒!若是平日……」
「咳」,念念咳了一聲,嗓音沙啞,「春桃,走罷。」
她的背影有些佝僂,整個人半靠在春桃身上,行步不穩。
「輸就輸了,裝這副嬌弱的樣子給誰看?」趙霖兒的侍女不滿說著。
趙霖兒譏嘲道:「你不看看主座上是誰?」
侍女順著望去,主座赫然是那位英姿颯爽的少年將軍。
「戚……」侍女掩著嘴。
趙霖兒冷哼一聲,扭頭離去。
而她們混亂交織的背影,映在戚尚坤眼底,卻成了若有所思的情緒。
以至於宋夫子來請的時候,戚尚坤才堪堪扭轉回神。
他問沈東流:「秦南風呢?」
「屋裡躺著呢」,沈東流轉著羽扇,「派人看著他了,他走不了。」
「行」,戚尚坤握了握拳,緩緩發木的指尖,「這破評選,夠無聊的了。」
「走了。」
「去哪?」沈東流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