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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08:08 作者: 夸小言
「非也」,寇靖搖搖頭,「是『利用』,不是『困住』。」
「所有用了你的身份而獲得好處的,都可以稱之為『利用』。」寇靖示意秦淵如歸座,「如果方才邀你喝酒的人,不是廣平王,而是李霄安呢?」
「只是喝一杯酒——」
「但你們觥籌交錯、把酒言歡,一片交好之勢。」
「誰與他交好……你!」戚尚坤猛然明白,他看向秦淵如,「你方才的怪異行徑,是在展示你我交好?!」
秦淵如敷衍地點點頭。
戚尚坤有些難以置信:「可你方才分明罵我是傻狗,你當別人聽不見嗎?」
「不是所有人都有絕佳的聽力,更何況,誰家喝酒的場子這麼安靜?」秦淵如指骨磕了磕桌邊,「彈曲的小姑娘們都是擺設嗎?」
戚尚坤辯白:「本將可沒去過那輕薄之地。」
「本王也沒去過」,秦淵如瞟了一眼屏風,「但你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助豬跑嗎?」
怕這位養尊處優的大將軍真沒見過豬跑,秦淵如補充道:「你沒收過屍,還沒殺過人嗎?」
這比喻太糙,寇靖不滿的咳了一聲。
秦淵如即刻收聲。
「所以,他們聽不見你們所言,聽不見你們是在爭吵還是言歡,他們能知道的,只有你們勾肩搭背,共飲好酒。」寇靖說,「這就可以成為你戚將軍通敵賣國的罪證,呈上朝堂。」
「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個道理聖上不會……」
「我們眼見了哦。」
寇清清繞過屏風,轉了出來:「戚將軍,我和姐姐眼見了哦。」
念念微微點頭,「朝臣之女,眼見為實,人贓並獲。」
「不一定是那煙花之地,普通酒樓、朝堂之內,甚至沙場之上,都能做到。」念念淡然道:「只要演一出避人耳目的戲,就算你百張嘴,也難逃一死。」
念念輕言輕語,說的雲淡風輕,但只有她自己明白,當年她是設下了一個怎樣的死瓮,騙的戚尚坤與清兒在戰場之上丟了大半條命。
——她用淵如留給她珍貴遺物栽贓、陷害,瞞住所有人的耳目,編造了一場可怖又虛偽的噩夢。
夢境中她手握字跡雋秀的證詞,在上面鋪滿了她纖弱的指尖血印。
與此同時,她說自己是朝臣之女,早已眼見為實,她又說自己是叛軍謀士,可以人贓並獲。
定罪三素皆全,她微微笑著,拱手獻於那位溫和良雋的周大人。
此時,有人離她近了半步。
「寇姑娘,可有吃好?」秦淵如又湊近兩步,問道。
念念莞爾:「你可有吃好?」
這兩句話寒暄的意味極重,就等著兩人互相說一句「吃好了」,一場對話就算結束了。
可秦淵如偏偏不遂旁人意,他很是認真道:「封城多日,糧食緊缺,菜餚已是此時最好,我吃的卻不好。」
念念笑:「為何不好?可是那魚太小了?」
秦淵如搖搖頭:「目中無人,食不知味。」
目中無誰?
秦淵如定定看著念念,眉彎目笑,眼中溫情盛的滿滿。
「我看你目中倒是有人,」她似是想看的清些,躍出一步,輕揚著臉頰,鼻尖離人很近。
「這不是有嗎?」念念小聲道,「有我——」
此一句僅二人能聽見,念念退回原位,不管顧秦淵如乍紅的眼尾耳尖,全當成一切未發生。
「我吃的很好,謝王爺關心。」
念念眨眨眼,「爹吃的如何?」
「爹沒吃飽」,寇靖捻了一筷子菜,像模像樣品了一口,「年紀大了,總想著過去的事。」
寇靖「唉」了一聲,「早些年我休沐回來,還未進府呢,便能聽到院中有人遙遙喚我,我一邊答應著一邊往裡走,打開府門,便是一大領著一小,都沖我甜甜笑著,一口一個『爹爹』喚的我心尖尖都要化了,哪像現在,一個人扛著偌大江陵,卻連苦都不願意與我這個當爹的訴,而我剛回來呢,還要被小寇大人使喚走,去跟那將軍議些嚴肅的正事,累死啦。」
寇靖是實打實的江南人,說起江南地方話來語氣又溫又輕。這些話明聽著是埋怨,可細數那語氣里,卻都是對女兒可獨當一面的驕傲與自豪。
在場五個人,三個半的江陵人士,秦淵如雖然算半個,卻也聽得清楚明白。唯獨中都遠道而來的戚尚坤,跌落在這細聲軟語中,爬都爬不出來。
他悄悄靠近寇清清,偷偷問道:「寇大人在說些什麼呢?」
寇清清笑道:「爹說他想姐姐啦。」
戚尚坤也笑了,「壞清清,唬我是不是?寇大人明明說了那麼多,你卻只告訴我這一句。」
寇清清點頭,「不唬你。」
「真的?」
「真的!」
「好罷」,戚尚坤目不斜視,「那——寇二姑娘有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他歪著頭,將耳郭湊近,儼然是不給人臨陣脫逃的機會。
「將軍收城辛苦啦。」寇清清答道。
「不是這句,下一句。」
「啊」,寇清清怔了一下,「將軍英明神武,器宇軒昂……」
「下一句。」
寇清清輕輕踢踢戚尚坤鞋後,「那還有什麼話嘛?」
「真的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