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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08:08 作者: 夸小言
    秦淵如喉結幾動, 將發不發的氣音引得屏中人淺淺側看,可他卻一瞬間舌尖打結似的, 良久也沒蹦出一個字。

    他收回了視線。

    並非是他羞澀難為,而是反叛在即, 此刻表露心意, 無異於火上澆油, 給中都之人獻出更多把柄。

    思及此,秦淵如忽地覺得自己也不該對寇大人這般顯眼的殷勤。

    ——黃鼠狼給雞拜年,他給寇大人獻殷勤。

    秦淵如默默挺直了腰板。

    他舉起酒盅,一飲而下, 滿面悶悶:「為何?本王樂意。」

    戚尚坤猛地嗆了一下,被秦淵如突如其來的降智行為搞得一頭霧水, 他掩飾性咳了幾聲, 手指連動。

    你他娘喝多了?!

    戚尚坤手背抵唇, 兩指合攏與拇指相接,微微一仰。

    秦淵如沒理他。

    反差太大, 寇靖也納罕。不過一路行來,秦淵如給他留的好印象尚在, 頓了一下,寇靖道:「那就好好用飯。」

    秦淵如這方半個字沒講,戚尚坤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便也歇了想趁機提一下親的念頭,他心頭也悶悶起來,霜打了似的,一掃方才的活潑樣子。

    鬧挺半天的倆人都閉了嘴,寇靖看著一桌小菜餚,卻感覺下筷也不是,不下筷也不是。

    想了想,寇靖道:「戚將軍進門時,斬殺的那部分人,可都是李霄安的下屬?」

    戚尚坤點了點頭:「都是。」

    寇靖咳了一聲:「…下次,可以委婉一點。」

    戚尚坤不解:「委婉?寇大人的意思是——」

    「寇府畢竟是老夫家宅,除了老夫,尚有家中女眷、婆子僕役在,這些死人摞的這麼高,哪日月黑風高的,難免會讓人產生些不必要的聯想。」寇靖沉聲道:「這次也就罷了,下次若是其他人家,戚將軍難免要多注意一些了。」

    戚尚坤一愣,眸光存些不解。

    ……這些,還從未有人教過他。

    秦淵如也抬起頭,聽著寇靖說話。

    「還有,你入城時所行」,寇靖微微後仰,肩頸靠在椅背上沿,「你的銀槍槍法整個建元無人可及,你使的利落,一槍擲出甚至能取兩人性命。」

    「亂世流離,它是戚將軍掌中可救蒼生的小白龍,和平盛世,它就是誰也管不住的惡蛟猛虎。」寇靖年歲大了,眼尾有了明顯的褶皺,垂下眼角時,顯得尤為疲憊。

    他短暫地掃了一眼正廳邊矗立的人高銀槍,「即使它乖乖巧巧任你掌握,也難免會有被有心之人利用的時刻。」

    戚尚坤沉默了一會:「不會有。」

    「會有。」幾乎同時,這二字被秦淵如脫口而出。

    聞言,廳內幾人俱是一頓。

    秦淵如面色冷靜,又重複了一遍,「會有。」

    戚尚坤擰眉,「本將說不會有,就是不會有。」

    「如果有人,用你的心上人作餌,要你去替他做事,你去不去?」秦淵如反問。

    戚尚坤抿唇,「…我需要看是什麼事,要我一命換一命,我去,但若要我謀反作亂,我便不能去。」

    「如果」,秦淵如指尖在酒盅沿側打轉,「只是要你去喝杯酒呢?」

    秦淵如取了桌側閒置的酒盅,拐起酒壺,斜斜倒滿。

    他將酒盅緩緩推向戚尚坤,「喝了,就能帶走你的心上人。」

    戚尚坤狐疑地看他,「下毒?」

    「非也」,秦淵如說,「無毒無藥,乾乾淨淨一盅清酒。」

    「這又如何?」

    戚尚坤利索伸手,舉盅飲盡,重重一置,「可以放人了罷?」

    秦淵如卻似突然變了一個人。

    他忽地站起,捏著另一隻盅,滿面醉意,一步三晃走到戚尚坤身邊,隨即手臂橫伸,哥倆好般攬住了戚尚坤的肩。

    他掌中小盅輕輕一磕,叮一聲脆響。

    「戚將軍真乃世上少有的傻狗,今日相見恨晚,相見恨晚吶!」秦淵如夠來酒壺,滿滿給兩人斟上,語氣熱情,聲音卻不大,「來,請再飲一杯!」

    不等戚尚坤反應,秦淵如又是酒盅一撞,笑容洋溢。

    簡直就差把「酒逢知己千杯少」幾個字喊出來了。

    戚尚坤直接豎了一身的汗毛,背脊都快長出惡寒的倒刺。

    他伸手擋住視線,躲開秦淵如詭異的笑臉,怒道:「你又瘋了?!」

    「他沒瘋」,寇靖深深看了秦淵如一眼,「……真沒想到。」

    「沒想到你還懂這些」,寇靖捋捋下頜的小鬍子,拍拍身側裝醉人的肩頭,「真是人不可貌相。」

    秦淵如下意識想回一句「是寇姑娘教的好」,但理智尚在,他唇齒闔住,把不該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寇靖嘆道:「你呀,生錯了人家,要是普通平凡的身世,說不定能成一代名臣。」

    「咳」,秦淵如狀似嗆了一下,他咳了兩聲,「……名臣?」

    寇靖笑:「你比戚將軍多些朝堂上的腦子。」

    屏風後一聲不可聞的溫柔輕笑傳了出來。

    秦淵如離屏風最近,他偷偷望了望,依稀看見他的念念捂唇笑了笑。

    這聲笑里不含嘲諷之意,秦淵如明白,不過還是有些臉紅氣短。

    朝堂上的腦子,他有,但不多,方才所行還是拿著念念教他的東西出來賣弄罷了。

    戚尚坤也沒惱,反倒是疑惑問:「方才行舉,意欲為何?為何我會被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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