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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08:08 作者: 夸小言
    秦淵如兩眼一閉,頭軟軟一偏,氣息奄奄,聲量卻是在場眾人都聽得見的:「我…我受傷快死了,兇手是…是……」

    秦淵如叨叨完這幾個字,好像真挨了一身致命傷,手指虛虛一抬,遙遙指向李霄安,隨即又重重落下,砸的地面「噹啷」一聲響。

    戚尚坤:「……」

    李霄安:「……」

    秦淵如半眯著眼,恰好能看到李霄安一臉的罵街意思,他猶嫌不夠,猛咳幾聲,接著說:「本王一心向著我建元朝,想以一己之力誅殺亂臣賊子,不成想武藝不精,到底難成大事……好疼…戚卿定替我報仇……」

    這下換戚尚坤一臉的髒話了。

    秦淵如恪盡職守,話音落地,氣若遊絲,看上去整個人都再沒一絲力氣。

    半個月前方才見過這廣平王一身詭譎的武力,戚尚坤平復了片刻,冷冷地說道:「江陵奚雲樓失火一案,懷南王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聞言,李霄安一愣。

    就連躺地上裝死的秦淵如,也是在一怔之下倏地睜開了眼。

    戚尚坤面沉似水:「沒的說了,那就抓罷。」

    一個「抓」字落下,戚家軍將士聞聲而動,不過瞬息,李霄安已被挾制到府外馬車之內,餘下私兵皆鐐銬加身,兩人一排,押送出門。

    戚尚坤兩指並起,做了個手勢,為首小將領命,一言不吭,帶著眾人走了。

    這手勢秦淵如看的明白,意思是「對他好點」。

    等戚尚坤進入小廳的時候,秦淵如已揮退眾人,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僅存的、沒沾上瓷渣子的椅子上。

    他手邊一盞還冒著氣的熱茶,盞中浮著一桂花,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秦淵如抿了一口,微微抬起眼:「慫了?」

    戚尚坤半點沒提叛亂之事,反倒以「奚雲樓一案」抓人,從根兒上,就把李霄安作死的性質變了。

    奚雲樓爆炸,連傷百姓,歸咎到李霄安身上,最狠的不過削王奪位,將赫赫懷南王貶為庶人;但叛亂的性質就嚴重多了,削王奪位只是基本,同時還得削了頭奪了命。

    秦淵如曲起一指,一下一下敲著桌沿,沒再說話。

    戚尚坤取了背上長/槍在手裡掂著,斜斜倚著門框,他也沉默著,半晌抬手,銀槍轉了個彎,槍尖指地。這樣的姿勢看起來精力不濟似的,但秦淵如知道,接下來的話他但凡說錯一個字,這槍尖就會破空襲來,直直穿透他的胸膛。

    「慫了便是慫了,還不興說?」秦淵如嗤笑一聲,將茶盞放下,雙手交叉枕於腦後。他目視著小廳樑柱,眸中多了些淡然,「他姓李,你慫的不虧。」

    戚尚坤槍尖一掃,小廳門檻憑空少了一塊,他道:「你說這裡面沒你廣平王府的事,秦肅,我好懸就信了你。」

    秦淵如閉眼,乾脆懶得解釋,不過他倒是極不介意把秦廉衛供出來。秦淵如示意了一個方向:「看那兒,住著我朝老宰相,他找的李霄安,你臘月廿七之後把他抓走罷。」

    戚尚坤蹙眉:「你什麼意思?」

    「你聽不懂人話?」秦淵如勾唇反譏,「大火燒一次,燒的耳聾眼瞎了?」

    戚尚坤也沒了一字一句同他掰扯清楚的耐心,手腕一翻,槍尖直指,冷聲道:「你掩藏多時,甚至喬裝潛入寇府,為的就是與李霄安成盟罷?秦肅,虧在江陵時,我尚覺得你有些腦子,如今看來,也是鼠目寸光,難當大用!」

    「特對」,秦淵如諷笑出聲,「你最最當大用了,天塌下來都有你頂著。」

    秦淵如也想過,在此段時間裡儘量與戚尚坤好好言語,把路障蕩平了,才能一心一意守在念念身邊,但上一世數年芥蒂,讓他心存不甘,總覺得只有把戚尚坤整死了,他才能真正穩下心來,才敢真正相信,他的念念是有那麼一點心悅於他的。

    這點心思戚尚坤這輩子都懂不了,他是建元朝的天之驕子,條條大路撒著歡的對他開,甚至於他想得到一個人的歡心都是易如反掌。說到底,秦淵如是羨慕他的,這點羨慕單拎出來,幾乎可以稱之為是嫉妒。

    秦淵如不想承認他是落後於戚尚坤的,上一世是,這一世猶是.

    秦淵如道:「我們打一架罷。」

    他取了小廳中央掛著當吉祥物的佩劍,迎著戚尚坤最上等的銀槍槍尖,冷鐵錚鳴,他氣血翻湧,雙眸似染了血——重劫蠢蠢欲動。

    秦淵如險些忘了,他重生之時,那個自稱為世界之書的東西,曾說他是這個時代的壞物……如今重劫發作,肋下猶如山火重燒,秦淵如突然就極清晰的明白了,即使是陰陽生死線這麼個鬼東西,它劃定的善惡邊線,都是以時代洪流為軸,他想殺這條軸上的人,必定要歷經重劫的磋磨。

    重劫完全發作,重生至今已有兩次,若是今日再來一次,這一世的陰陽生死線也再無可解了。

    上一世的畫面如蜃景再現,那天陰沉欲雨,念念又將自己鎖在了房內。

    他沒有辦法,只能在院中石凳上守著。

    不知道是誰,自以為極懂他這個反王的心思,將摻了東西的壇酒送至小院。他那時也正鬱結,心不設防,自己灌了自己半罈子解愁,而等他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念念的窗欞已被他砸的粉碎,他立於院中,手上全是血。

    還好他的心腹尚且跟著他,此刻牢牢鎖著他的手足腕,他才沒有真的釀成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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