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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08:08 作者: 夸小言
念念只覺得眉心生疼,奚雲樓大火的時候她還在跟著冬梅學繡花,甚至直至江南第一才女評選竣事、李霄安被擒時,她仍在孜孜不倦地對著那塊圈起來的布條左右插針,尚未曾真正接觸過造反這一行為舉止。所以,這場火里有沒有秦淵如,她也只能是在猜測中下一個結論。
但念念總在冥冥之中有感覺,就是秦淵如對於造反一事,常常有種兒戲般的態度,他對於自己的人生大事都不甚上心,又怎麼會不辭辛苦地為李霄安謀事搭橋?可李霄安如今卻逃的飛快又行蹤難覓,也很難篤定廣平王府在這裡真的是清清白白。
念念只能寬慰道:「我了解他,所以不信有他。」
寇清清嘆了口氣,她伸伸腿,盤腿在足踏上,瞭然道:「哦——所以六哥真的就是姐姐的故人。」
「……」
念念一時失察,竟被這小丫頭擺了一道。
而寇清清一掃方才緊張忐忑的模樣,顛著一隻小腳,語氣歡快:「嘿嘿。」
念念沒好氣地戳戳寇清清細軟的肩膀:「就知道你跟著那姓戚的學不到什麼好東西,以後少跟著他玩!」
卻沒想,寇清清直接從懷中取出了一沓紙,展開,一字一句道:「坤郎,今日我又被那趙家姐妹欺負了嚶嚶嚶……」
寇清清又翻了一頁,「你要記得幫人家打她們一頓,不然人家就生氣了哼唧唧……」
寇清清面帶疑惑:「念姐,你當時為何就選了『坤郎』兩字?」
一時興起竟惹下如此無窮後患,念念不禁語塞,也還好她機敏無雙,迅速圓道:「那日前,我正碰見一算字的半仙兒,他說你命在坤宮,我隨口一謅,沒成想真有個帶『坤』的出現。」
寇清清半信半疑:「那我又為何受欺負時,要找這『坤郎』訴苦?」
念念深吸了一口氣:「那麼大的一個大將軍,幫你出出頭怎麼了?難道等你七老八十了,還要拄著拐來找我這耄耋的老姐姐訴苦?」
寇清清試想了一下那個情景,止不住地笑了幾聲:「念姐,你真像是有大神通的,什麼都能預料到!」
聞言,念念卻迅速垮了一張俏臉:「等會…你不會真要一把年紀了,還來找我哭訴哪家的老祖又惹你生氣了罷?」
寇清清在足踏上一蹬,借力沖靠進念念懷裡,她被念念穩穩接住,摟著姐姐纖細的腰肢,抵著人肩頭蹭了蹭:「念姐,你真是這世間第一好的姐姐,永遠都是我的最好的姐姐!」
這話於她上一世,於那橫屍遍野、鮮血泗流的戰場中央,寇清清也曾說過。
念念揉揉她的頭,「傻丫頭。」
寇清清窩在念念懷中很是舒服,照看姐姐半宿的疲累瞬間涌了上來,她打了個哈欠,揉揉惺忪的眼睛:「姐姐,今晚我可以在你房裡睡嘛?」自她滿雙位數年齡後,就再未在姐姐房中宿過,今夜已深,又是難得的被姐姐哄著,寇清清困意上頭,幾乎未聽見念念的答覆就睡了過去。
今夜月明星稀,依稀能聽見夜風吹窗的撲撲聲響。念念給寇清清掖好被角,自己則起身,取了快燒盡的蠟尾,端著,悄悄離開了西院。
方才昏迷里的一場大夢,快要讓她不知今夕何夕,若不是還時時想著那個一走了之的蠢蛋,這一場如夢似真的大夢下來,只怕念念此時正磨刀霍霍,準備著明兒一早就去手刃了那姓戚的。
重生一事縹緲若虛,念念生怕,怕這重生後的才是一場黃粱美夢。她無處訴說,只在手裡緊緊攥著淵如走前予她的錦囊,錦囊中的金鈴時而作響,念念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漆黑的書房。
寇爹述職未歸,書房中除了遍地的竹簡書冊,便是暗格里藏著的半隻虎符尤為貴重。而念念此行的目的,並不在於那被層層機關護住的江南軍符,而是角落裡一方被綢布罩住的東西——拓機。
被寇爹從建元巧匠處求回來的拓機,有它獨特的用處——進口出放入要拓的物什,中間放上拓物要用的材料,出口便可以出現其栩栩如真的仿製物。得了拓機,寇爹沒少拓制假虎符出去招搖撞騙,甚至連暗格里放著的那位,念念都不敢篤定它的真假。
念念拆開錦囊,取出了那枚金鈴鐺。金鈴在手,依舊是熟悉無比的觸感,念念的指尖一一拂過,摩挲著金鈴的紋樣。她取了蠟尾的一點紅蠟,於黑暗裡,拓出了一顆精緻的蠟制金鈴,這蠟鈴是個啞炮,念念卻無比安心的將蠟鈴塞進了秦淵如的錦囊。
廣平王的金鈴絕不是凡物,在這最摸不清路數的時候,她絕不敢讓金鈴現於世間第三個人的眼中,也絕不會讓這金鈴出現一絲一毫的不妥。
做好了一切,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念念倚在書房窗旁,借著這點薄薄的日光,翻起了積灰幾寸的史冊。建元帝登基後並未銷毀前朝史籍,反倒是讓官員們體會史中情理,避免本朝重蹈覆轍。只可惜秦淵如出生之時正是亡朝之際,於他的記載,舊史還不如建元新史著的筆墨多。
念念翻的了無生趣,正想放書走人,一頁薄紙卻從書頁間滑了出來。
薄紙上是雋秀清和的行書,能知主人定是個溫文爾雅的青年,可見這字跡、內容,念念腦中卻瞬間亂如蜂鳴。
「秦肅,不可留,寇大人與我攜手,除之。」念念唇齒皆抖,渾身發冷,她竭力控制著自己蒼白的手指,避免將薄紙揉出雜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