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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08:08 作者: 夸小言
戚尚坤的余光中,滿是個被一堆珠佩首飾緊緊錮住的小丫頭。他迎著人好奇的眸光笑了笑,突生了些難得的驕傲自滿,而小將軍的驕矜猶如一朵綻開的牡丹,來得既快又騷包。
「東流,不可無禮。」戚尚坤朗聲。
自他們進入奚雲樓,瞥見二樓鬼祟人影、帳台掌柜警惕目光,戚尚坤就知道李霄安的蠢,真不是蠢在民間那些小話本間的流傳,而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單純——懷南王太以為自己高枕無憂了。
他和沈東流巡迴於江南之間,一邊摸那些官銀的流向,一邊追著李霄安的尾巴根跑,看似被懷南王的滑勁兒耍的團團轉,實則不然,暗轉的大部分官銀已經被截獲,在中都重煉後就送返江南,李霄安在京中的黨羽也被朝堂小粉紅周大人連根拔起,戚尚坤甚至頗為意外地試探出,寇家與廣平王秦肅都沒和李霄安一道兒,所以現在懷南王堪堪能剩的,也就這個名頭、他自己和身邊的一點私兵了。
搭上今日今時今景,兩廂連著看,真的很難說李霄安不是個缺貨。
唯一值得稱頌的,八成只有懷南王一腔子造反的熱血。
而隨著戚尚坤話音兒落下,那一隻銀哨被他單指戳進了飯桌里,他手懟的位置是哨子進出氣的地方,又不知道使的什麼怪勁兒,哨子發出一聲悽厲響動,隨後整個陷於桌子裡面,看著就拔不出來。
寇清清躲在戚尚坤身後,偷偷捂嘴笑了笑。
這點小動作必是瞞不過英明神武、耳聰目明的戚將軍,他身形未動,卻悄悄在身後沖人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
清清,「……」,看罷,好好一個戚將軍總是不太聰明的樣子。
與此同時,被銀哨聲引出的人們,皆露了臉。
數月不見人影的懷南王李霄安獨居高位,在二樓欄杆正中央,向底下三人投去不屑的目光。
「戚…尚坤?」李霄安笑了笑,肩上的玄色狐絨薄裘被他揚出一個不小的弧度,「…也不過如此。」
李霄安人如起名,長得確實不錯,只可惜人一旦傻起來,任何花里胡哨的動作不僅起不到耍帥的作用,還顯得尤為天真無邪。
李霄安的出身不算好,他母妃是江南普通人家的女子,只是才姿出色,又碰巧遇上了微服私訪的當今聖上,所謂才子佳人一相逢,勝卻的人間無數卻在建元帝回宮的時候戛然而止……李霄安母妃鬱鬱而終,剩下的小皇子便獨自生存,獨自封王,獨自把自己養成了一隻笨頭蛇。
如此看起來,李霄安好像挺苦的,但自小出身皇家,錦衣玉食、衣食無憂,高興了就奪奪嫡,不高興了就造造反,這命數倒也比隔壁吃不起飯的秦肅、和從小在沙場裡捉蛐蛐的戚尚坤,又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人總歸是有盈有虛,李霄安的心不善,不是能做龍首的人,如今這番境遇也是應得的。戚尚坤秉持著好言勸不了那該死鬼的心態,摺扇一挽,繞著扇面做的銀刃閃過乍眼的寒芒,不再虛與委蛇。
「殿下,又是何必呢?」戚尚坤還頗有禮貌,「束手就擒,我算你自首。」
「呵呵」,李霄安不上當,他眨巴眨巴眼睛,嘴角微耷,看起來陰鬱至極,「…你太托大了,戚尚坤,朝廷把你養得肥,就真當自己是條好狗了?」
戚尚坤譏誚,「比起有的狗下了江南就覺得自己是北方的狼族,本將軍可好多了。」
「放肆!」李霄安身邊近侍怒吼,他唰地拔劍,這一下約是下了進攻的號令,奚雲樓里眾人皆拔刀相向,為數不多來吃飯的倒霉蛋被嚇得瑟縮一角,一女子禁不住驚嚇出聲,離得近的私兵乾脆一刀砍過去。
鏘!
戚尚坤手中素扇應勢而飛,與私兵兵器相撞,一聲脆響,私兵虎口震裂,連退數步,而大刀與素扇銀刃相撞,竟一下被劈成了數瓣。
素扇飛了一個極完美的弧線,又落回了戚尚坤掌中,他不忘將染上些血的一面向外,不讓身後老實躲著的小丫頭看見一點不乾淨的東西。
既然李霄安的下屬說了話,那剩下的對話就不能讓戚將軍本人親口嘚啵了,見自家將軍收好勢,機智沈三元見縫就插針:「懷南王,你也看見了,區區雜兵攔不住我戚家軍,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大勢已去,何必再垂死掙扎?」
「你私兵萬餘,卻盡數留在江陵城外的佟山,帶入城中的不過數十,這數十之中,能與我沈東流抗衡的都不過雙手之數,又有幾人能跟我家將軍過上手?李霄安,你造反篡位之心昭昭,之罪昭昭,之證昭昭,你還有什麼可頑固抵抗的?!」
「糟了糟了」,趁沈東流在一旁蠱惑人心,戚尚坤偷偷貓腰,對著寇清清小聲嘀咕,「沒落了沒落了。」
乍一聽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但眼前局面穩的很,清清便作出洗耳恭聽戚將軍高言的乖巧姿態:「你說你說。」
戚尚坤本來還一臉的高深莫測,卻驀然被十分配合的、小動作很多的寇二小姐萌個底兒翻,腦子裡的經絡瞬間搭錯,本該小聲嘁嘁的話被他用正常聲量說了出來:「沈三元唄,太沒落了,早前來我帳下的時候,還能引經據典駢四儷六三步作詩,如今說個排句都得用一樣的詞了,沒落了沒落了。」
「……」眼前的李霄安還在執著對峙,沈三元還在曉之以情,被迫聽人說小話的寇二小姐直覺丟人,她趕緊拉拉戚尚坤衣角,「戚噠,慎言,沈軍師可以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