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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08:08 作者: 夸小言
秦淵如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更沒有這個福分,上一世偷摸鑽研了許久,又和心腹百般研討,這才決定了曲線救國的方略——廣平王的討寵之路先從討訓開始。
上一世剛打下江南,他便常做蠢事,今日搶了東市的米店不給錢,明日砸了西街的賭坊不放人,後日可能更甚,明目張胆地闖進縣衙,乾脆拿了驚堂木砸核桃。
他常常雙腿一翹,搭著書案,學著街頭混不吝的樣子,跟心腹一唱一和。
心腹恭恭敬敬:「王爺,咱今天擄了幾十袋麻袋的白面,明日可以蒸饅頭吃。」
摺扇穗被秦淵如纏在手指,一圈圈繞緊,再一圈圈散開,他語氣歡快:「蒸!蒸大個的!」
心腹也開心:「賭坊老闆那繳了百副牌九,還有一筐筐的骰子,怎麼處理比較好哇?」
「後院不是掉了幾塊磚瓦,拿牌九給我糊上,至於骰子…」秦淵如琢磨了一下,「投湖罷,省得採買鵝卵石了,都一樣。」
心腹點點頭,正想問問驚堂木怎麼還回去,寇念念已是推門走了進來。
江南十六城如今已有一半歸了秦淵如之手,念念能料到他大仗得勝,會囂張些時日,卻萬萬沒想到這前朝王爺,淨做一些垂髫孩童才會幹的傻事!
她憋了一肚子無名火,礙於身份,甫一進屋先以謀士的口味苦口道:「王爺,今日所做之事皆是為何?」
秦淵如脊樑挺直,雙手搭膝,乖巧作答:「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寇念念眉頭緊緊擰起:「哪不平?」
秦淵如頗為小心翼翼:「米店以壞充好,賭坊出老千……我是為民除害的哦。」
「那縣衙呢?又哪招你惹你了?帶著他…」寇念念素手一指心腹,「兩個人大搖大擺闖進去拿走人家的驚堂木?」
「你怎麼不把縣丞的烏紗帽也拿走?」
心腹不動聲色地右滑了半步,遮住了椅子腿後露出的半點東西。
寇念念:「……」
見念念有動怒的趨勢,秦淵如趕緊以退為進:「這縣官兒也不是什麼好人,判了不少冤假錯案,我小施懲戒,小施懲戒!」
「你現在羽翼未豐,還不適宜與這些人撕破臉」,念念揉了揉額角,有點郁躁,「郭記米糧店、萬全賭場的老闆都是豪紳,你得罪了他們沒有好處,還有,民不與官斗這麼簡單的道理廣平王不知道?」
「官?等我拿下中都,就是他們不與我鬥了。」秦淵如說。
「等你拿下來那天再說吧」,念念冷眼瞧他,「此事翻篇,下不為例,再有一次,你我就分道揚鑣罷。」
「!」秦淵如這下坐不穩了,慌慌張張站起來蹭到人身邊,也不敢亂碰,就圍著打轉:「別啊,念念,寇姑娘,寇大小姐,我錯了,我真錯了!」
寇念念懶得理他,一抬眼正見那心腹一臉看戲的樣子,登時冷哼一聲:「小翠。」
身邊隨侍的丫鬟利索吭聲:「姑娘,奴婢在。」
「今日搶的那點面別浪費,讓廚房給這兩位爺烙幾張大餅,不吃完不許離府。」
「是。」小翠答應。
「什麼?!」秦淵如傻眼,「念念…你是在跟我說玩笑話嗎?我,我可是廣平王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廣平王嘴上痛心疾首的很,臉上卻絕不是被一個謀士禁足的屈辱,倒是有幾分晃眼的竊喜。
念念也瞧出來了,平了平氣,莞爾道:「王爺胃口金貴,做下屬的就多分擔點吧。」
她瞪了陪著秦淵如瞎鬧的心腹一眼,帶著小翠扭頭走了。
這一場,秦淵如摸清了念念生氣的底線,以後作妖拿捏的分寸也更精準了,只是可憐了陪著秦淵如上刀山下火海的心腹,在江陵王府吃了足月的大餅,而後好長時間都再聽不得大餅二字。
*
等念念收拾妥當,從廂房裡出來的時候,秦淵如正背對著房門站著,一副主動挨罰的樣子。
「念念,你出來啦!」秦淵如感知到動靜,回頭燦笑,笑的快比天上的太陽都耀眼。
念念淡淡嗯了一聲,又沒忍住偷偷打量少年的模樣,見他面色紅潤,氣色甚好,放下心來:「你病全好了?」
一句問話剛撂地,少年霍然睜大了眸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你,你怎麼知道我生病了,難道昨日是念念照顧了我一整天嗎?!我簡直不敢相信。」
念念慌忙搖頭否認。
秦淵如眼中滿滿失落:「昨日病中,一直夢到有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在不離不棄地照顧我,即使痛苦難耐,我也頑強的挺了過來,竟然…竟然只是做夢嗎……」
念念有一絲動搖。
秦淵如果斷加碼,用粗布袖子抹了抹眼,直磨得眼角一片通紅,乍看下去,像極了強忍落淚卻被濡濕了眼眶。
「果然,我從來都是沒人疼的…從來……」秦淵如聲音小小的,仰臉時是滿面的強顏歡笑,皆是十分明顯的哀傷。
他幽幽嘆了口氣,眸里全是愴然:「若是念念照顧我,我就是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念念面上的動容更多了,半晌,忽地輕輕撇頭,意味不明:「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罷。」
秦淵如一雙星目極盡亮光,他緊緊注視著面前女子,不舍放過一絲變化。
但念念沒放任著他多看,將手裡一直握著的東西展在二人眼前,是那朵木徘徊花。木花沒有見水,還是前日那剛雕出來的模樣,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