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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6:08:08 作者: 夸小言
那時,他也是一個人在江陵,自己摸清了軍防,心情卻不爽,就著點兒未消的酒勁兒搖搖晃晃地去了湖心亭,冷不防被幾個滿江南亂竄的紈絝給認了出來。
那些紈絝都虛偽的很,表面上對他恭恭敬敬,一口一個秦王爺熱絡地喚著,實際上早早憋好一肚子能把他淹死的壞水,他們騙他到亭外空地賞景,然後一推一絆,換了眾人摻雜著大笑的驚呼聲。
才剛入秋,湖水卻冷得徹骨,秦淵如裝著不會鳧水,在岸上人群刺耳的譏笑嘲諷聲中上下胡亂撲著,他狼狽的像是一條落水的狗,但他只能配合著讓自己看著慘一點、更慘一點。
直到岸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各位才俊又作什麼死呢?六子,去把人撈上來。」
那女子聲音很冷,凍得在場眾人皆是一僵,而本就被如冰的湖水凍到骨子都發脆的秦淵如,卻是猛地一暖——竟然有人,想要救他。
他渾噩地活了小半輩子,在所有人都嫌他身處的火坑還不夠熱烈,積極地添柴鼓風的時候,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想要救他。
秦淵如佯裝驚懼,沉在水裡,偷偷留出一雙不甚良善的眼睛,觀察著岸邊這一身素裳的女子。那女子好像畏寒似的,才小陽春就讓隨侍的丫鬟多帶了一件披風,還有一個正脫著外衫準備來撈他的家丁,應該就是她口中喚的那個六子了。
六子動作很快,沒一盞茶的功夫就將他撈回亭子,那些紈絝們見他上來了,吁吁幾聲作了鳥獸散,幾乎是沒一會兒就只剩下了女子和他。
他虛虛擋著臉,裝著瑟瑟發抖的模樣縮在地上,女子見他這般不爭氣的樣子也沒說什麼,只讓丫鬟把手裡那件披風給他披上。他眼尖,看見披風領子附近繡了個雋秀的名字,寇念念。
原來她就是寇念念——秦淵如從指縫裡偷瞄,只覺得腔子裡的冷心冷肺忽地熱了,跳的極快。
江南第一才女寇念念的名頭,這江南里沒人不知道,蝸居一隅的廣平王自然也知道。
當年的秦肅並沒有在當時當刻就摸清了自己的心意,他回到荊州的冷宅,躲進書房繪了幾十幅那女子的模樣,才知道一筆一畫,俱是相思二字。
秦淵如第一次做扣,輕鬆騙了精明的老管家和麾下反軍,將老本營搬離荊州,設到了江陵。
人人都誇他此舉心思縝密,先控住江南最富庶的江陵,讓建元帝的國庫一下子少了大一筆稅收,以致國庫開銷入不敷出,養不起入奢入儉的江南軍,而若不是戚尚坤的突至,江南切下,易如反掌。
切不下江南,老管家日日哀嘆生不逢時,秦淵如看著他老態龍鐘的樣子,只覺得好笑。自一開始,他想要的東西里就沒有江山,到現今,他想要的更是只剩下一物——念念的歡心。
她喜歡那個英勇無比的少年將軍,那他秦淵如此生最大的夙願,就是幫他的念念搶到那個將軍。
但這一世,他想拋棄經年的夙願,讓念念成為自己的愛人,但他膽怯、情怯、人怯。
他害怕。
*
馬車行至寇府門前,應路停下,劉伯迎出,家丁搬來踏椅,念念無視秦淵如伸來的手臂,自己下了車。
秦淵如面頰陰沉,不近不遠地跟在念念身後往裡走著。
「劉伯」,念念沒回頭,只是輕喚,聲音有些抖。
劉伯緊忙上前:「哎,大小姐,劉伯在呢,您吩咐。」
「小六在西院住不慣,你明日帶他在府中看看,願意住哪便住哪吧。」
「?」劉伯一臉困惑,回頭看向秦淵如。這西院已是寇府之中第二好的院子了,住著寇家兩位小姐,一般下人連進院的資格都沒有,這小六一來就被大小姐親自安排,竟然還嫌西院不好。
劉伯的胖臉抖了抖,有點沒好氣的對秦淵如道:「討你願意?老爺的屋你住不住?以為自己是哪家王爺呢?」
秦淵如:「……」
「我哪也不去」,秦淵如垂眼,眼睫在燈籠的映照下打出一片陰影,「你讓我住西院我就住,你不讓我住我就睡牆根、睡草垛,總之我哪也不去。」
寇念念腳步一頓,回頭打量他,良久才道:「隨你。」
徑直扭頭離去。
秦淵如面色難看,回背的後手中,是一盞壞了的花燈。
第9章 彆扭
愁緒晃晃悠悠,念念做了一個冗長而不美好的夢。
她夢到了上一世,自己剛認識戚尚坤的時候。
竟比這一世要晚個一年半載,算起來,應該是建元十四年。
建元帝登基繼位十餘年,在第十四年的時候,身子越來越不好了,勞心勞力安頓好鮮卑,緊接著就是江北大旱。春帶半夏,沒落下一滴雨,百姓渴啊餓啊,還生出些「反今朝復前朝」的民間力量。
好在建元帝不是個沒腦子的昏頭鵝,就在自己病的要死的日子裡,癱在塌上指揮著眾愛卿該賑災的賑災,該壓制的壓制。
山河不至於瘡痍,建元帝被這趟天災一激,反倒多了些迴光返照的意思。活氣多了,臉色一日比一日紅潤,床前的孝子們也從一開始的悲喜參半,到悲多喜少了。
不咋能上檯面的太子李呈佐、二皇子李釗廷,還有已經封了懷南王的李霄安,三股差不多大小的力量扭成了一根麻繩,誰也動不了誰,誰也抽不出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