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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8:47:31 作者: 草芥生
他就用那些溫柔凝視著俞忱。
男生臉上還有殘留的淚痕未乾,左頰上蹭的幾道傷口絲毫沒能影響到他的容顏,依然那麼好看,那麼有少年氣,那麼可愛,那麼……讓人心疼。
司舟看起來像是要吻上去,以至於俞忱滿懷期待地,在走廊透進來的微弱光亮下,等了許久——但他沒有。
他只是給俞忱的嘴角抹上藥膏,給他的臉上也抹,好像這是一個固定的、機械的程序,而一切其他的,都是俞忱自己把控不住,飛逸的、輕易走偏的妄念。
藥膏擦完了,司舟鬆開他。
「很晚了,睡覺吧。」
夜很深,即使對網癮少年來說,也是該睡覺的時間了。
電梯裡蔓延著空蕩蕩的沉寂,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從見面到現在,似乎並沒有誰率先提起那晚的事,彼此維持著一種脆弱不堪的默契。
走廊的夜燈靜靜照在他們身上,司舟還穿著他的外套,是件深灰色的棒球服。
「謝謝。」
司舟把外套遞了過來。
俞忱微怔,他抿了抿唇,接過外套,說:「不用謝我的,哥哥。」
不知是不是錯覺,俞忱覺得對方的眸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兩秒,他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但終於還是沒說。
外套殘留著那人的體溫,俞忱不自覺地將手陷入更深,微微蹭了蹭,好像這樣就能讓距離變得近一些似的。
「藥記得擦。」
司舟沒看他。聲音很冷,也很淡。
但俞忱覺得對方應該是在關心自己,於是他點點頭,應了聲。
兩人各自回房,俞忱在開門的時候頓了一下,餘光瞥見司舟的身影拐進了隔壁。
他也走進自己的宿舍,房間的燈是智能開關,感應到主人回來,一下子變得亮堂起來。
俞忱想自己或許是熬夜慣了,所以此刻仍然沒有睡意。
在這個大家都已進入睡眠的時分,他卻獨自走到窗前,眺望這座不夜城。
夜晚是沒有盡頭的、星星點點滿綴的燈火。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忙忙碌碌,或徹夜高歌,卻都應該充滿希望地活著。
俞忱就這樣站在小窗前。許久,他低頭垂眸,瞧著手中的外套。
餘溫已然散去,但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纏綿悱惻輾轉入骨,繞著他轉啊轉,始終沒能消亡。
它像是深藍的海岸線,在不斷延長。
延長。
洶湧而澎湃。
俞忱動也不動地望著那外套的裡層,忽然坐在床上,俯身低頭。他埋進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唔。」
幾秒後,男生很輕地喟嘆一聲,仰頭倒在床上,呈現出一個大大的人字形。
外套遮住了他的臉。
疲憊像緩慢漲起的潮水,要將人包圍淹沒。誰知道。俞忱好想躲在裡面,永遠、永遠也不再出來。
-
重逢的這一晚司舟做了個夢。
夢裡是那場強烈到無法忽視的沉淪與貪歡。
「哥哥。」
身下人手指穿過柔軟髮絲,撫上他的後頸,「我好喜歡哥哥這樣。」
「……哪樣?」
他聽見自己說,聲音卻有些啞。
「唔……」俞忱另一隻手摸到他的,帶著他往下,「就,這樣。」
即使在夢裡,那觸到的瞬間,仍有一陣難言的快感席捲了全身。
腦海中有如激烈的弦音在鼓譟,一波接著一波,每一次震顫都在催促。
再快一點吧。
司舟凌亂又破碎地吻著他,那人乖巧地伸出舌尖,纏住他的。
不一樣的是。
這次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做夢。
但如同之前所經歷的無數次那樣,司舟沒能從夢裡掙脫出去,任由所有的一切混淆在一起。
身下的人忽然掙紮起來,夢裡天旋地轉,然後司舟就感覺到自己肩上猛地被人一推。
從最初的情動,俞忱在他耳畔不住喘息,到後來顫抖著推開他,再……兇狠地趕他走。前後不過一兩分鐘 。
像是一條路走到了死胡同,又像是不知為何記憶斷了片,猝然走到懸崖邊。
他跳下去。
所以夢境再一次戛然而止。兩人沒有做到最後。
凌晨五點三十分。
司舟從夢裡驚醒,心臟在胸腔內無比真實地跳動著,不知為何,他竟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視野里是黑漆漆的天花板,由於房間的窗簾拉著,沒有一絲光亮。司舟睜著眼,茫然望向那片黑暗的空洞,沉默地躺了一會兒,他翻身起來,徑直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燈光亮起來,洗手間內淋浴的水聲不斷流淌,玻璃窗上很快霧氣瀰漫。一道頎長的影子投映在上面,若隱若現。
十分鐘後,司舟將自己清理乾淨,打開窗,坐在沙發上點了支煙。
他曾無數遍地夢見俞忱那晚的模樣。
他試圖無數遍地去回憶,無數遍地自欺欺人,他想撕開那副折磨人的外皮,不停地、拼命地去想小朋友的好——他那麼乖,那麼聽話。
那麼愛撒嬌。
有一種極為陌生的情緒吞沒了他,也許是失落吧,是滿心歡喜卻得來的一場空。
他想問為什麼呢。
即使接受不了……更進一步的親密……可對於那晚的他們來說,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