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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8:47:31 作者: 草芥生
    俞忱頂著一絲殘血,稍稍後撤,手裡還捏著一段位移技能,而流雲已經帶著小兵在點塔,對方血量尚餘三分之二——幾乎滿血。

    3、2、1……

    俞忱在心裡倒數。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著峽谷中的兩道身影。

    他在看我。

    俞忱想。

    他在專注地看著我。

    俞忱心跳不斷加快,他在心底陶醉、近乎瘋癲地想:他又看我了。

    他的目光,今天第十三次落在我身上。

    他很愛我。

    所以……我要好好表現。

    右手的傷口被牽動,很疼。但這種痛苦的撕扯卻像是洶湧的浪潮,令他無比興奮,直至——

    俞忱整個人都漂浮起來。

    鍵盤在耳邊噼里啪啦作響,仿佛一陣密集的雨點,細細碎碎,卻足以凝聚成撼動天地的力量!

    他操縱的遊戲角色「飛霜」霎時間化作煙雲,縹緲地躍動著,叫人難以捕捉。對方幾個技能都撲了空,俞忱抓住時機,放了個Q迅速清掉兵線,血量也回升了一點,雖然還是很少,但……聊勝於無。

    基地守住了。

    距離他們復活還有三十多秒,流雲打算穩一波,等隊友復活再重新進攻。

    這場面不是開玩笑的,他要是也寄了,基地可就危險了。

    流雲轉頭,想往回撤,但俞忱緊跟其後,似乎並不打算放他走。

    「我真是服了……」流雲頭疼地揉了揉腦袋,「v神今天被綁架了嗎?」

    MZZ俱樂部,打野Wefire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別急,盡力就行。」

    ——Wefire,野火,在MZZ擔任隊長兼指揮。

    打野位,拋開他方才切時夏沒成功不談,其實他的名氣與技術在PPL已算得上第一梯隊。

    野火看著屏幕,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片刻後,他斷言:「應該是。」

    「是什麼?」

    流雲的技能在CD,他瘋狂點擊著滑鼠,死命往回撤,野火頓了頓,一本正經地說:「被綁架了。」

    卻說這頭鄒珩盯緊屏幕,簡直不知道俞忱哪來的自信,他一個殘血,非要追著人滿血跑……

    「回來。」鄒珩命令道。

    然而俞忱就像沒聽見一樣,實際上他也真的沒能聽見現實世界的任何聲響——一切都仿佛停滯了,他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俞忱很喜歡這種感覺。

    那些熱烈燃燒的,鮮活、旺盛的一切,還有渴望著、叫囂著勝利的流動四竄的血液。

    全部都是他活著的跡象。

    下一刻。

    短暫的交手,甚至來不及眨眼,鄒珩就看見屏幕里飛霜煙霧散盡,千萬簇星矢箭羽向著對面飛射而去。

    霜寒瞬息炸裂,巔峰峽谷里只剩下他一人。

    極限反殺!

    俞忱帶著兵線往敵方防禦塔走去,飄逸的三段位移,仿若天外飛仙。

    他躍上山巔,再次空放了一個大,滿屏的霜刃旋轉飛墜。星輝灑落,熠熠奪目。

    砰!

    敵方水晶破碎。

    他們贏了!

    俞忱鬆開滑鼠,去摘耳機,當極度的亢奮褪去,右手虎口處的撕裂感才變得清晰起來,「嘶……」

    司舟敏感地瞟了他一眼,目光再度落在俞忱手上,他的手在微微顫抖,舊傷裂開處冒出絲絲血跡,臉上卻很平靜。

    目光上移,能看的見小朋友嘴角上翹,那處殘留一抹紅腫,很像他那夜的微濕的眼尾……

    司舟垂眸,連呼吸都放輕了。

    他為什麼會受傷?既然有傷,為什麼還一定要堅持來試訓?他為什麼……會在推開自己後,以這樣的方式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他到底……

    所有的疑問,到最後沒頭沒尾,卻終於只剩下一個念頭。

    他一定很疼吧。

    訓練室里很安靜,可以聽得見外面風吹草動的細響,屋裡卻沒人說話。

    局勢倒轉,只在瞬息之間。明明只是一場普通的訓練賽,然放眼整個職業賽場,這都是一場精彩的極限翻盤。

    鄒珩站在那裡,已經摳了半天電競椅背的皮,他看著俞忱若無其事的側臉,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在想罵人,卻不知如何罵起……

    操。這小孩真要命。

    「臥了個大槽啊……」饅頭下巴都合不攏了,他愣了半晌,才不敢相信地說:「還有這種操作?這是真實存在的嗎?我直接驚呆了好嗎!?」

    說著,饅頭看了看俞忱,雙眼呆滯但格外真誠:「給跪了,我的好大哥。」

    遊戲早已結束,上單Ocean仍然木訥地看著電腦屏幕,臉上寫滿了敬佩。

    他緩緩眨了一下眼皮,片刻,語氣篤定地評價道:「確實很強。」

    只有vv眸光微動,眼底翻湧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無比複雜的感情。這場比賽的每一個細節他都未曾放過。此時,他卻低下頭,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設身處地地想,面對這種情況,自己是絕對翻不了盤的,也沒有如此以命相搏的勇氣。

    所有人都在夸俞忱,都在肯定這個年輕的新人。他才十七歲,甚至還沒有踏入電競行業,還沒有面臨過職業賽場的殘酷。

    他含苞待放,那些瑰奇的路都等著他去踏足。但他的一切未知與希望,都是自己的窮途末路。

    一束陽光照進來,淺金色的光落在少年柔軟髮絲間,俞忱身上的戾氣都消散許多,像是從遙遠古老的虛空之地穿越而來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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