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0章 物傷同類

      「差不多」這個詞就廣了。

      柳氏所犯的錯誤可大可小，這麼多年來不，累積了不少，卻沒有一個在「七出之條」。

      今天葉瑜然能因為這些問題休掉柳氏，明天她就可能因為別的類似的問題休掉其他人。

      休妻，是個很嚴重的事情。

      不到萬不得已，一般都不會動用。

      如果有人以「七出之條」休了人，要麼真的是這個女人做了什麼事情，要麼就是這夫家品德不端，做人不地道，特地找了一個理由想要換媳婦，只不過打著「七出之條」的旗號而已。

      葉瑜然跟朱八妹解釋，在朱家村的時候，她讓二姑母、大嘴巴她們和離，那是因為那是她的地盤，她說了算。

      即使和離了，她也能保證兩個女人過得很好，不會發生吃絕戶的現象，更不會有人有膽子打她倆的主意。

      可在這外面，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你三哥在青遠縣上任的時候，娘在那邊建了一個女子工廠，你還記得吧？」

      朱八妹點頭。

      「那些女人的事情，娘也跟你講過，你好好回憶一下，那些女人都是在什麼情況下被逼入絕情的？」

      女人工廠里的女人有因為各種理由被休的，其中生不出兒子是多數。

      還有就是被夫家嫌棄，污衊她偷人的。

      也有沒生出兒子，男人卻死了，被人吃絕戶的。

      亦有被娘家賣到夫家，男人死後被婆婆賣給另一個人，被家暴逃跑的。

      ……

      「看著她們的情況似乎不太一樣，但大抵都跟男人要關，要麼被休，要麼死了男人。這才是正常現象，天底下大部分地方都是這樣，朱家村才是意外。」葉瑜然說道，「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其實我是不想你嫁出朱家村的原因。因為在那邊，只要有娘打下的基礎，即使娘有一天不在了，你也能在娘的餘蔭下過得好好的。但到了外面，娘就攔不住了。」

      她的力量終究是太小了，擋不住天下人。

      一時間，朱八妹有些沉默。

      葉瑜然牽住了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沒有經歷過這些，所以沒辦法感同身受，即使娘一遍一遍跟你講，時間長了你也就忘了。娘反覆跟你講，也不是怕你忘了，只是想跟你提個醒，怕你把朱家村的東西當成天底下的東西，和整個天下為敵。不管這個天下是什麼樣子，娘希望你能在清醒的認識它，利用它的規章制度，過好自己的生活。」

      「娘……」朱八妹一陣感動。

      再一次聽到這些類似的話，跟以往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之前聽到的，是葉瑜然幫她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讓她看到了另一個世界——原來女人，可以有另一種活法。

      而這一次，她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真相」，看到了世界的「殘酷性」——原來，即使強大如她娘，也沒辦法反抗整個世界。

      「我們知道這些東西，不是為了炫耀和反抗什麼，而是用來它保護我們自己和我們想要保護的人。在朱家村的時候，娘想要保護你，你哥，你的幾個嫂子。在青遠縣，娘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保護更多命運多舛的女人。到了京城，娘越發地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越發擔心娘對你的教導不夠，讓你走了彎路，受了委屈……」葉瑜然說道，「有的時候，我甚至會想，我教你另一種女人的活法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萬一害了你怎麼辦？」

      朱八妹連忙搖頭：「不會的娘，女兒很高興你能告訴我這些，我不想稀里糊塗的活一輩子，我想清清醒醒地活著，即使有一條，我走了彎路，我也不會後悔。反而會很慶幸，因為沒有人比我更幸運，能擁有像娘這麼開明睿智的娘。」

      「可娘捨不得……一點點委屈，娘都捨不得你受。」葉瑜然的眼睛有些濕潤。

      這個姑娘是從原主肚子裡出來的，她來的時候，朱八妹已經不小了。

      可在葉瑜然眼裡，這個女兒就跟她自己親生的沒什麼兩樣，她恨不得將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捧到朱八妹面前。

      她又如何捨得讓朱八妹受一點點委屈？

      她挑三撿四，反覆後悔，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左右為難過。

      有的時候，她恨不得能將朱八妹未來會經受的委屈與磨難全部都給代了。

      「娘……」朱八妹緊緊抓住了葉瑜然的手，「女兒不委屈，女兒從來就沒有委屈過。只要有娘在，女兒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兒，沒有任何人能夠比得上女兒。真的，女兒不騙你。」

      ……

      不遠處，甘逸仙有些想要撫額。

      朱八妹還沒出嫁呢，葉瑜然就已經這樣「反覆無常」了，這要是出嫁了，那還得了？

      這不會就是師傅所說的，什麼婚前綜合症？

      甘逸仙也搞不太懂。

      反正他見著朱八妹，覺得朱八妹的反應還算正常，可落到葉瑜然身上……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恐怕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甘逸仙有想過跟她好好聊聊，排解她心裡的糾結，可問題是，剛聊過的時候還好，她也說得頭頭是道，但轉過身，她腦子裡的東西就跟翻臉不認人似的，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也不知道朱家其他人察覺了沒有。

      察覺肯定是察覺的，只不過最近朱家事情太多，一個個都忙得狠，沒有顧上罷了。

      現在送走朱家村一行人後，朱府終於空了下來，下一階段要忙的事情還在排隊，徐玉瑾想著朱三問過的事情，心裡也不免掛念。

      她安排好下人，折身進來，正好看到甘逸仙在不遠處偷看，正要說話，就被甘逸仙給阻止了。

      徐玉瑾一頭霧水，順著甘逸仙的手指一瞧，果然瞧見了「你濃我濃」，氣氛怪異的母女倆。

      「這是……怎麼了？」

      甘逸仙招手，讓她跟自己離得遠一些，這才小聲說道：「沒怎麼，就是捨不得嫁女兒，鬧情緒呢。」

      徐玉瑾問號臉：？？？？？

      甘逸仙攤了攤手，一臉無奈：「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一開始想讓八妹單獨立戶，招贅，被我給嫁下去了。後來又想給八妹找一個父母皆亡，家有薄產，還有能力，能發誓只對八妹一個人好的……和容家訂了後，有一天半夜起來，跟我說她想悔婚，重新給八妹挑一個。有一天，又突然跟我說，要不然，還是讓八妹回朱家村找一個……還有一天，又覺得黎大公子挺好的，即使不能選黎大公子，也可以選一個長相差不多的……」

      隨著甘逸仙一件一件講出來，徐玉瑾瞪大了眼睛，感覺在聽什麼故事。

      她小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小聲道：「娘……什麼時候情況這麼嚴重的？！之前不是只是有些捨不得八妹嗎？情況這麼嚴重，你怎麼不跟我們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