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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3:52:45 作者: 翻雲袖
    崔嵬靜靜聆聽,平淡道:「好。」

    兩條月下幽影無聲無息地掠過城主府的牆下,輕盈離開了白下城,就在兩人頂著皎潔的月色來到水邊時,江中正載浮載沉著一條小船,飄來淡淡的魚腥味。

    於觀真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未東明正四肢大敞著仰躺在船隻上,見著兩人前來,這才舒展開筋骨,直起腰杆來對於觀真打了個笑眯眯的招呼:「怎麼才來,我都等你們好久了。」

    崔嵬站在於觀真身後輕笑道:「看來他也信不過你這個壞人。」

    於觀真簡直一個頭比兩個大,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淡,不動聲色地磨起牙來:「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倒是未東明不緊不慢地劃來船隻,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倆,的確如於觀真所言,他沒打算翻臉,因此睜著眼睛說瞎話,慢悠悠道:「月下把臂同游啊,如此閒情逸緻,怎么半點不念交情,居然不叫上我一道。」

    「這不是特意騰出地方讓給你跟莫離愁。」於觀真頗為客氣,「免得你又釣魚時與我嘮嘮叨叨一大堆。」

    未東明臉色一僵,他早知道於觀真這人一點虧都吃不得,只是沒想到當場被抓包還能這般有底氣,眯著眼睛細細打量了一番後,還是沒好氣道:「那還真是多謝你如此溫柔體恤了。」

    「應該的。」於觀真見好就收,料定是甩不脫未東明了,立刻一轉攻勢邀請入隊,「既如此有緣,不如同行?」

    未東明挑眉:「正有此意。」

    崔嵬對他們兩人的鬥嘴毫無興趣,反倒將目光放在了水中,他雖是追捕兩人而來,但白下城之事其實更為重要,因此其實並不清楚於觀真二人具體要做些什麼,直到方才聽了來龍去脈,才知曉前因後果。

    水底下幽深黑暗,若非是魚卵定位,尋常人極難找到被魚卵粘液跟泥土水藻所覆蓋的木屋,它的外表幾乎完美地跟水底融合在一塊兒。正因如此,於觀真與未東明之前數次下水才會無功而返,不過成功發現木屋之後再度尋找它就不是難事了。

    一來每次靠近木屋時,蛟鱗都會微微發亮;二來木屋畢竟不是活泉眼,不會長腿逃跑。因此眼下雖無怪魚的魚卵引路,但他們完全可以憑藉發光的蛟鱗來確定位置。

    三人一道下水,正趕上怪魚離去,它身形巨大,翻起一大片水波,崔嵬遙遙遠望,似是若有所思。

    未東明對崔嵬的感情非常複雜,有點害怕,有些討厭,又巴不得見他出醜,這會兒二對一,他勢頭明顯弱上一籌,就忍不住想嘴賤一番壯壯膽氣,故意道:「藏鋒客果真從不以貌取人,一條似人的怪魚竟也能看得如痴如醉。」

    他才說完,忽感到背後一陣陰涼,回頭看見於觀真臉色不善地盯著自己,這才想起來身後這位對崔嵬一往情深,不由得「呃」了聲,趕緊補救,立刻岔開話題:「好了好了,別長了一雙眼睛就忙著四處亂看了,還是正事要緊。」

    崔嵬倒也不惱,他對自己不在意的事大多時候都不惱怒,只是轉過頭來對著於觀真淡淡道:「那似是一條橫公魚,只是樣貌很奇特,我不太確定。」

    還沒等於觀真問些什麼,就聽未東明大叫起來:「什麼?!」

    未東明的臉色陰晴不定,一下子就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了,只是催促著於觀真快找木屋,這次找木屋就輕鬆地多,那些大面積的粘稠魚卵幾乎積累成一個豐滿的外殼,琥珀似的垂掛在木屋頂上,三人借著蛟鱗進入到其中。

    等到了木屋裡頭,於觀真才開口問道:「橫公魚怎麼了?」

    「橫公魚是天生地養的瑞獸。」崔嵬看著牆壁上的火蛾蠱,微微皺了下眉頭,「食其肉雖可去邪病,但同樣會折損壽命,殺魚者亦是同樣。」

    於觀真不由得看了眼未東明,心想難怪對方差點跳腳,然後才盯著崔嵬道:「噢,就跟吃人間的佛廟裡放生的功德魚一樣?」

    崔嵬笑了下,大概是覺得這個例子有些可愛,他點點頭道:「差不多。」

    未東明怏怏不快地站在原地,顯然是想起自己之前想殺魚的事,除了折損壽命之外,還有種差點就被塵艷郎陰成功了的煩躁:「別聊這個了,入口到底在哪兒?還是快點進去,免得待會怪魚又來了。」

    「慌什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於觀真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不過仍是開始做正事,一邊走一邊道,「我都提示得這麼明顯了,你都找不出來入口嗎?」

    未東明一臉冷漠:「我在給你發揮所長的機會。」

    「尋常人入內,見並無去處,要麼被火蛾蠱襲擊,要麼如你所想,找尋機關時沾染毒粉而死。倘若來的人不少,這些人遇到火蛾蠱的襲擊,自然就會先入為主,認定牆上的圖樣皆是火蛾蠱,從而錯失線索。」

    於觀真倒不惱怒,緩緩道:「塵艷郎用顏料製成火蛾蠱,並不是隨手而為,而在牆上藏了入口。」

    未東明嘆了口氣道:「你當真不是塵艷郎嗎?這樣刁鑽的思路,叫人聽了都覺得稀奇,偏偏套在塵艷郎身上,又覺得合情合理。」

    「我現在唯一好奇的是塵艷郎既在木屋裡放了如此殺招,說明他不欲任何人進入此地,那外頭那尾橫公魚又是怎麼一回事?」

    未東明沒有聽懂:「還能怎麼回事,可能認出主人了。」

    「他不是說我們,是在說那個老漁夫。」崔嵬已經聽出於觀真的言下之意了,他淡淡道,「那條橫公魚身上的魚鱗與利刃並無多大差別,可老漁夫在深水之處竟還能留存意識自救,並無更多缺損,顯是那條橫公魚有意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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