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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3:52:45 作者: 翻雲袖
    於觀真想到船隻的事,不快道:「你也會怕殺錯人?」

    「不在意的人不怕。」未東明咳嗽道,「可你算得上是我的朋友,若無必要,我不想你死。」

    於觀真頓感到一陣荒謬,虛榮與惡寒感同時湧上心頭:「你……」

    「我的真情很少,不如你們泛濫。」未東明平淡道,「省下你的說教,倘若你我的解釋都已足夠,今日收穫已算頗豐,回城主府吧。」

    於觀真只好上前將他拽拉起來,卻見未東明微微躬著身體,看起來痛苦萬分的模樣,不由得稍稍放輕力道,問道:「你還好嗎?」

    未東明低垂著頭,倏然笑起來,他一下子不咳了,抬起臉來時血色充盈,再無半分衰弱,顯然方才的傷勢是有意偽裝:「看來你真的不是塵艷郎,否則我剛剛那般可悲的模樣,你一定會動手。」

    「……」於觀真一時無言,才知未東明直至方才都在故意試探,片刻後幽幽道,「也許是我覺得你這個模樣還不夠悲慘。」

    未東明:「……你這玩笑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第165章

    「莫仙長是特意在此等妾身嗎?」

    越盈缺自靈堂之中走出,眼睛還略有幾分紅腫,她用手絹擦拭了下噙著淚的眼角,見著莫離愁轉過身來,盈盈欠身行禮道:「叫仙長久等了。」

    而阿綺正站在她的身後,寸步不離。

    「沒什麼。」莫離愁搖了搖頭,他遠遠望進靈堂里,那個男人已變成一塊黑黝黝的木牌子,立在廳堂之內,各懷心思的眾人哄散而去,他們還沒有討夠便宜,今日來哭了一場,想來明日還是要來的,「反正也沒有等多久。」

    這讓莫離愁想起被滅門後的前幾日,廢墟里空空蕩蕩,只有煙塵與他,後幾天才來了許多親戚。

    只是那時候,那些人已經連哭都懶得哭一場了,只是想找些死人帶不走的東西。

    其實越盈缺說的沒錯,淚水無濟於事,再悲傷,再痛苦,都無法讓死去的人活轉過來,也無法報仇,更無法保護自己。

    如果沒有阿綺,只怕原本在靈堂里流淚的人頃刻間就會收拾起淚水,將這個女人撕成碎片,又或是連同她本人都成為被瓜分的禮物。

    越盈缺笑了笑,只當這是客氣話,她知曉莫離愁可以不在意,然而她卻不能真的不在意。

    「外頭風大,不便說話,請仙長隨我來。」越盈缺轉身步入曲折長廊,接過侍女手中提燈,在前頭為莫離愁引路,「城中都是些粗人,說話時嗓音難免大了些,要是何處驚擾莫仙長,還望給妾身一個面子,莫要與他們一般見識。」

    莫離愁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麼。

    城主之死還沒有結束,外頭就鬧了水難,百姓想要個說法,當然只能來城主府,更別說還是莫離愁帶著這些人來的。

    權力之爭向來是僧多粥少,城主死得太過迅速而離奇,叫原本還算穩定的局勢頃刻間變得搖搖欲墜,這對有些人來講是危機,對有些人來講卻是機遇。在下面的想要往上爬,已經在上面的則想要得到城主這個位置,從幕後轉到台前的越盈缺自然不可避免的成為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是女人,沒有子嗣,更沒有官位,若不是阿綺在身後撐腰,恐怕掌控著權力的男人們只允許她在靈堂里無聲垂淚。

    只有掌控著力量時,越盈缺的才華、地位才有用處。

    不過今日的水難又給了越盈缺一個沉重的打擊,方才在靈堂之中,就有人陰陽怪氣地諷刺越盈缺:從來只聽過男人當家,哪有女人管事的道理,說不準這水難就是女人當家招來的,再這麼下去,指不定什麼天災人禍都能出來。

    他們不需要知道到底是什麼導致的水難,只需要一個攻擊越盈缺的理由。

    莫離愁隨著越盈缺進入待客的庭院坐下,裡頭已準備好了茶水點心,他下意識想去摸自己的劍,卻想起來那把劍早已被赤霞女扭斷。

    沒有劍後,莫離愁苦笑起來,我反倒真正保護了許多人,挽回了許多性命。」

    「為什麼不殺了那個人。」莫離愁恍惚片刻,看著越盈缺奉茶到自己手中,他揭開茶蓋,感受熱氣撲面而來,怔怔道,「殺他對你來講,應當是易如反掌。」

    越盈缺啞然失笑:「殺?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只是殺了一個就會有兩個,到時候誰來為妾身做事?如今城中正亂,這些人雖是野心勃勃,但並非毫無長處。那些話固然是不中聽,可最重要的還是妾身的態度,倘若妾身畏了,怯了,殺他們有何必要;倘若妾身不畏怯,這不過一句空話。」

    「更何況妾身也想知道,他們到底分作幾派,結黨營私之人又到底有多少,一個兩個永遠死不絕,倒不如一網打盡。」越盈缺不緊不慢地吹散熱氣,用茶水潤了潤喉嚨,「對這些人而言,失去權力,比死更痛苦。」

    莫離愁對這些權力爭奪之事可謂一無所知,換做葉培風指不定還能跟越盈缺說上幾句,他木木地應了兩聲,就沒有說話了。

    越盈缺察言觀色,看得出來莫離愁不善言辭,為了避免冷場,又很快站起身來行禮道:「對了,今日倒是全仰仗莫仙長與尊上將那些百姓救回,妾身這裡且代他們先謝過了。」

    莫離愁搖了搖頭,知自己此行大概是給越盈缺添了麻煩,一時間略有些扭捏:「沒有什麼,是師尊的命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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