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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3:52:45 作者: 翻雲袖
「罷了,你去讓那個年輕人進來吧。」
未東明最終還是退步了,他在這個女人面前總是退步,也許丑叔說得不錯,正是愛才令他如此懦弱卑微。在冰獄的日日夜夜,他深知兩人的情意是截然不同的,赤霞女對他大抵不過是喜歡,可他卻愛著赤霞女。
愛是沒有尊嚴可言的。
因此即便到了眼下這個地步,未東明也不願意在赤霞女面前失信。
赤霞女轉過身去,還未待邁開步伐,只聽後頭那人又說了一句。
「連你也要殺我。」
不是問,他已經知曉了。
赤霞女頃刻間淚流而下,她臉上鱗片已現,人形雖還維持著,但妖身時的特徵若隱若現,想來方才未東明皆都看在眼裡,只是沒有出口來,就如同不曾發生,竭盡所能地勸說著赤霞女。
他到最後才說這句話,顯然是心灰意冷。
有些事是兩人曾經歷過的,也皆都心知肚明的。
赤霞女沒有回應,擦拭去淚珠後平靜地走出了冰獄,徒留下未東明一人呆在冰獄裡對著血水發呆。
外頭的於觀真當然沒有閒著,他從崔嵬那裡榨取了一定的情報之後,決定向陸常月多方面了解九幽君。畢竟知己知彼方可百戰百勝,眼下赤霞女這個籌碼是不用想了,於觀真想挖掘下未東明的其他面。
即便是同一個人,每個人的評價也大有不同。
從於觀真跟九幽君的短暫交鋒來看,這個人很擅長見縫插針,稍微心思不夠堅定一點的人非常容易被其挑撥,而且相當自信,坐牢坐了這麼久也沒有點唯唯諾諾的樣子,可見精神強度跟外頭的孟黃粱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
崔嵬對未東明的評價則非常具有個人色彩跟情感:「能打、短視、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赤霞女陷入愛情跟遭受背叛的雙重困境,根本不具備客觀評價的條件。
倒是陸常月作為劍閣的掌門,赤霞女的師兄,現在還要面對於觀真這個二號麻煩,他對這個叫做九幽君的一號麻煩是否客觀理性值得於觀真好好琢磨。
倘若客觀,就能幫助於觀真好好認識九幽君;倘若不客觀,於觀真也可提前為自己未來的戀愛旅程留個心理準備。
評價九幽君不難,難的是想知道的人是於觀真,於是陸常月思考了幾個問題:為什麼於觀真要問九幽君為人如何?他是感到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我對九幽君的評價非常重要嗎?於觀真到底在試探什麼?難不成是想通過我對九幽君的評價來探探底,看看我對他的評價?
陸常月沉吟片刻,光明正大地反問:「為何有此一問?」
「好奇之心,人皆有知。」於觀真欣然微笑,「不好說嗎?」
「這倒不是。」陸常月細思起來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不必遮遮掩掩,加上崔嵬看向過來,於是乾脆道,「倘若不是他行事過於邪氣,倒是個痴心人。」
於觀真訝異:「痴心人?」
「不錯,九幽君體質特殊,因此深居簡出,並不與他人交往,更不是什麼肆意妄為的濫殺之人。」陸常月苦笑起來,「這麼說來大概會叫於道友覺得奇怪,不過在一眾散修之中,其實他倒算得上為人過得去了。」
於觀真心道您這標準可夠低的。
不過於觀真看著陸常月的眼神,又下意識看了看自己,頓時汗流浹背,一下子明白這位客氣的掌門人到底在暗示什麼了。把縹緲主人這混球忘了,這傢伙是不折不扣的人體實驗愛好者,而且喜歡到處決鬥殺人,比起來九幽君可不就是還過得去嘛。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能坐到領頭這個位置的人,基本上已不會再過於天真,就好比縹緲主人壞得令人髮指,口碑任誰來了都得吐兩口唾沫。可是眼下如何,明面上見到了還得相視一笑,三宗還得任由他在大殿裡發難,就差指著鼻子跳腳。
陸常月對九幽君的評價與其說是抬高,倒不如說是應和了那個「痴」字,順帶委婉地給於觀真留了下面子。
簡單來講就是實在沒什麼可夸的了,又不能讓你覺得我在含沙射影。
不過陸常月對未東明的了解的確要比於觀真所以為得更深,看來不論結局如何,起碼這位掌門人曾經包容甚至於接納過赤霞女與未東明的這段戀情:「於道友應知曉九幽君的生身父母因他而死,丑奴再是親近,到底不敢與他接近,他此生唯一觸碰過卻未化作一縷青煙的人只有赤霞。」
這讓於觀真一時沉默,他突然有點明白陸常月的意思了,未東明看起來有張不死的底牌,實際上生存環境相當惡劣,尤其是心靈方面,在意的人會因為自己最簡單的觸碰死去,導致他根本不能跟任何人建立親密關係,在這種極致的孤獨之下,他遇到了赤霞女。
可惜由於小時候教育條件不同,九幽君跟赤霞女最終還是分道揚鑣,直到他被囚困在冰獄之中——
如此一來,倒是不難理解他想見赤霞女的事了。
對於三宗來講最為容易的條件,卻值得九幽君用一切去交換,尤其是他們還帶來了丑奴的死訊。
於觀真心中微動,倒不是真的感覺到兔死狐悲,雖說在陸常月那裡他抽菸喝酒燙頭——不是,打人、罵人、做實驗,但他知道自己是個好男人。畢竟是社會主義下培養出來的新苗子,非要說性格缺陷頂多算是對任何事都冷眼旁觀,怕做好事要賠錢,這是社會環境壓縮了人最後的善良,然而要說主動殘害良民,是絕對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