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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3:52:45 作者: 翻雲袖
崔嵬不禁看笑了,到自己的房內取過梳子,慢慢打理起於觀真那頭長髮來,他仍沒學多少手藝,只得再度給對方扎個蓬鬆的長辮,系上嫩綠的藤蘿,這才去給對方蓋上被子。
這一覺睡得很好,若沒有人半夜夢中呢語,本可以睡得更好,於觀真被吵醒的時候帶著十萬分的火氣,隨時準備好拿藏鋒捅對方一個三刀六洞,直到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在什麼地方。
是崔嵬!
憂慮沖淡怒氣,於觀真匆匆穿鞋起身,掀過被整整齊齊放過衣架上的外袍披上,直接破門而入。
崔嵬仍睡著,眼皮不安分地動著,沒能睜開,顯然不太安穩,他蹙起眉,冷汗潺潺,摸上去濕冷,自肩頭處又感到火熱異常。於觀真端著燭台查看,將衣衫解開,終於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手上燒出的疤痕。
於觀真用手撫過,心裡愈發不痛快起來,他雖還沒與九幽君見面,但此刻心中卻已把對方片成一盤烤火雞。
於觀真這一覺睡得很好,被窩暖和,因此手心頗為滾燙,觸在崔嵬身上並沒有半分緩解,他很快想到外頭的萬兵池,乾脆起身去打了盆水回來,找了塊巾帕擰乾,慢慢幫崔嵬擦拭起手上的那處火傷來。
等反反覆覆擦拭過五六次,寒池水都險些變作溫開水後,崔嵬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於觀真下意識捏起一角給他擦了擦冷汗,又凍得他皺起眉頭。
於觀真趕忙收回手,把帕子丟進水盆里,心中大感慚愧,暗道:「可千萬別好心辦壞事,本來沒什麼,卻被我照顧出風寒來了。」
直到此刻,於觀真才有心情欣賞崔嵬的身材,兩人結伴同行這麼久,又互相傾慕結成道侶,說來本該是知根知底,可惜兩人都忙得要命,無暇沉溺於兒女情長,要不是這次的意外,只怕他們倆離真正意義上的坦誠相見還有段時日。
俗話說相由心生,可生的卻不是對方的心,而是自己的心,一個人容貌美醜本就由天註定,若心懷喜愛,縱是再平庸的面容也可看出幾分可愛嬌艷;要是心生厭憎,那即便天仙下凡,落在眼裡也必然油膩不堪到令人作嘔。
而崔嵬……至於崔嵬——
於觀真一直覺得崔嵬生得很英俊,這會兒熟睡著,又呈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懶意來,曾畢露的鋒芒被掩藏在皮囊之下,這個人既是劍又是鞘,。
也許正因如此,崢嶸為天下人所求,而唯獨只有崔嵬能夠掌控。
於觀真輕手輕腳脫了鞋子與外衣,將剛過了水的手貼著自己慢慢捂暖了,這才掀起被子一角躲了進去。這張床一人睡時還算寬鬆,兩個人擠上來就顯得逼仄了,他只好側著身體詳細觀察崔嵬的臉頰,腦中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最終又都散去了。
「於觀真。」崔嵬在半夢半醒之間說話,他仍閉著眼,嗓音干啞,「是你嗎?」
「是我。」
崔嵬就再沒有說什麼話了,他的一側肩膀正挨在於觀真的胸口,就輕輕轉過身來,用另一隻完好無缺的手摟過於觀真的腰肢,動作有些僵硬,看起來並不習慣,更何況這樣還壓著了傷處,他似乎不怎麼在意:「睡吧。」
於是於觀真什麼都沒有想,他靠近崔嵬的懷裡,透過半開的衣襟貼在溫暖滑膩的胸口處,聽見了平穩的心跳聲。
不過睡著之前,他同樣聽見自己如鼓的心跳聲。
這沒能阻止於觀真陷入夢鄉。
夢裡有片白茫茫的大霧,於觀真在搖曳的蘆葦叢里行走,水打濕他的鞋子與衣擺,並沒有什麼目的,既無來也無去,直到聽見遙遠傳來簫聲,於是他突然決定去見這個人,去見這個吹著長簫的人。
崔嵬睡醒時,只覺得身體比往日沉了些,他直起身來,還沉浸在久違睡了個好覺的愉快之中,九幽君的確吸走了大多數炎氣,只是皮肉當時已被焚傷,靈力再生時,藏匿於傷處的炎毒就會再度出現,他已不知道多少個睡夢之中驚醒過來,忍耐著痛楚渡過,好在這傷除了疼痛之外,倒也沒什麼大礙。
他很快就意識到並非是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而是身上多了個人。
熟悉的長辮松垮垮地垂在緩緩起伏的背脊上,於觀真用雙手摟著他,如同無形的鐐銬,將整個人當做囚籠,令崔嵬寸步難行。藏鋒客只能勉強低頭,望見對方漆黑的長髮零零散散地披著,長辮早已扭曲變了形,正以跪坐著的姿態睡在自己懷中,不過他很快就支撐不住這個姿勢,慢慢滑落下去。
這讓崔嵬的心險些漏跳一拍,不知道該不該伸手把對方挪回原位,好在於觀真最終枕在他的大腿上,隔著厚厚的被褥,將臉頰壓在精細的刺繡上,想來過不了半個時辰就能在臉上印出一條喜人的萬壽藤。
於觀真似乎察覺到掉下去的危機,將一雙長腿曲起,整個人團縮著,顯出幾分可憐來。崔嵬只好小心地拽過被子蓋在於觀真的身上,對方正好整以暇地枕著藏鋒客柔韌有勁的大腿,絲毫沒有改變睡姿的打算。
崔嵬就這樣看了會兒於觀真,望見一顆黑色的珍珠,枕在雪白的肌膚上,映入碧水般溫柔的眼瞳之中,他謹慎地伸出手探去,誰知珍珠上還帶著炙熱的體溫,如同觸碰於觀真本人。
於觀真沒有睜開眼,在崔嵬縮手前捉住他,語調慵懶,帶著十萬分的記仇。
「崔道友,眼下這樣才叫做傷風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