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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3:52:45 作者: 翻雲袖
原來這中年漢子是附近的苗醫,這四人則是他的學徒,不過才入門不久,藥草都只認個皮毛,今早他們一道上山去採藥時,眾人分散開來沒多久,就都聽見師父慘叫一聲,等找到他時,人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原本四人只以為師父是暈過去了,哪知道不過片刻,他的雙手與臉面無端端流出鮮血來,胸口還有一張紙,寫著「青竹寨方覺始」幾字。
崔嵬正拿著一塊帕子擦手,他的手生得十分漂亮,纖長又有力,不論是握劍,還是拿刀都顯然非常合適,叫於觀真倏然想起白鶴生的悲劇來。他始終難以拼湊出縹緲主人真實的面貌來,大巫祝、白鶴生、厭瓊玉都或多或少地令他知曉這是個極度追求力量又自我的人。
然而這種人怎麼會選擇讓別人來掌控自己的身體……
他正想著,忽聽崔嵬道:「於觀真,你到門外去,這是血蠱,他們四人搬人時沾到的,現在身上也中了蠱。」
於觀真體內有神血,其實全無畏懼,可見崔嵬說得嚴肅認真,倒是聽話地走到外頭去等待。
那四人不曾見過什麼世面,一聽自己同樣中了蠱,頓時如喪考妣,一擁而上,扯住崔嵬的袖子與手腕慌張起來:「崔家阿哥,你是說真的?我們幾個真中了血蠱?」
其中一人哭喪著臉道:「這是師父的看家本事,他現在倒在床上什麼都不知曉了,我們可要怎麼辦啊!」
「吵什麼吵!」方覺始這時變得十分有魄力,威嚴地低聲喝了句,「都乖乖坐著,等我看完他,自然就來看你們了。」
這屋裡本放著許多竹筒,於觀真本以為是調料或是什麼食物,哪知道方覺始站起來拿了只竹筒過來倒出,裡面竟是只奇形怪狀的蠱蟲。這蟲子模樣十分噁心,而且才爬出竹筒,就帶來一陣腥濃的氣味,濃香之中還帶著惡臭,聞著簡直令人頭昏腦漲。
不知方覺始用了什麼法子,屋中香臭之氣越發濃郁,於觀真這才明白崔嵬為何叫自己離開,他往樓梯下走去等待,又繼續思索起自己來此的事來。
那縹緲主人當真死了嗎?
他若沒有死,為什麼現在還沒有出現,這樣一個為了力量不惜拿自己都做實驗的人,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地讓另一個人掌控這具身體。
可要是他死了,為何會在那個時間打開域,用神血來治癒自己不是更好?
於觀真伸手摸了摸心口,自己之所以來到這個地方,必然是對方有所圖謀,縹緲主人的交際網十分簡單,不外乎大巫祝,幾個徒弟,最多還要算上崔嵬這個活著的死敵,基本上對手都已被他殺死,只要在這些人身上排查,總能找出點線索來。
現在最有嫌疑的就是帶著崢嶸劍逃走的白鶴生了。
屋裡沒有動靜,於觀真又想得入神,連崔嵬出來煎藥都不知曉,只覺得一眨眼就到了晚上,方才活動活動僵硬的身體,往屋子走去。他才剛進門,就見著五人身邊各放著個大木盆,那股香臭味已經散了,這幾人才喝下煎好的藥湯,不多時肚腹里就翻江倒海起來,頭一歪,盡數嘔在木盆之中。
吐出來的並不是穢物,而是許許多多的血,與正在血里蠕動的蟲子。
那四個青年還好些,吐了幾口就沒有事了,那中年漢子卻是吐得全無血色,簡直要將體內所有鮮血都嘔出來一般。
方覺始皺著眉在他腕上一搭,又給傷口敷上藥粉,見血立刻止住,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把滿頭汗水擦拭而去。
那四人精神已然恢復,那中年漢子卻是動彈不得,方覺始給他餵了兩粒藥丸,方才將屋裡打掃一番,吃晚飯時仍有些心不在焉,銜著筷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崔嵬將空飯碗擱在桌上,指尖在碗的邊緣滑過,蹙眉道:「這是第十個蠱醫了。」
於觀真問道:「什麼?」
「最初大多是些普通病人,請不起蠱醫,或是小病小痛的,來問問方覺始有沒有辦法。直到半月前方覺始去與一位蠱醫交流吃了個閉門羹回來,第二天那蠱醫就中了自己的蠱,被送來此處,我們本以為是意外,後來又以為是有人在為方覺始『出氣』,然而……」
崔嵬深深蹙起眉頭,看向病床:「這位蠱醫是少數願意與方覺始交流醫道的人。」
「不分敵友善惡,那即是說,這人有可能是故意刁難方覺始。」於觀真若有所思,「只是如此多的蠱醫出事,方覺始豈不惹人懷疑?」
「這倒不至於,苗疆蠱術十分奇特,大多數蠱醫只專攻一種蠱,有些是自己豢養,有些則是祖上傳下來的,因此他們擅長的病症也截然不同。到底是吃飯的本事,苗疆蠱術大多藏私,除了傳人,連妻子兒女都不會多說半句……」崔嵬指了指床上的中年漢子,淡淡道,「你要他們相信方覺始這樣一個外來人能用他們最擅長的蠱放倒他們,還不如要他們相信大巫祝會嫁人。」
於觀真被他逗笑了,沉吟片刻:「如此說來,是有位極厲害的蠱師盯上了方覺始。」
崔嵬點點頭:「恐怕來者不善,不過此刻關鍵,這許多蠱醫因他出事,眼下要方覺始離開苗疆,只怕他是萬萬不肯的。」
如此又過一日,那中年漢子才甦醒過來,他既被方覺始救了命,便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血蠱送給了方覺始。
於觀真看著柜子上新擺上的竹筒,一時間也摸不著那幕後的蠱師在想些什麼,是在試探方覺始的本事,還是在戲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