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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3:52:45 作者: 翻雲袖
果然是崔嵬的回答。
於觀真沒多失望,他眼珠子一轉,又捧著臉道:「哎,崔家阿哥——」
他倒叫上癮了。
崔嵬的眉毛忍不住一跳,半晌說不出什麼話來,波瀾不驚道:「點到為止,一句兩句玩笑便罷了。」
「我還真當你不介意呢。」於觀真促狹地擠兌他,不過也沒有糾纏不休,「也罷,我是有要事問你呢。他們苗疆人起名到底是怎麼起的?怎麼一個叫勾烏洞阿,一個又叫槐庚,樹又叫庚?是苗瑤習慣不同,還是怎麼著?」
他對苗疆習俗並不了解,自然不知道這兒起名方式與中原大有不同,因村寨極多,要麼乳名與本名相加,要麼外出後與寨名相加,好方便認識稱呼。勾烏洞阿其實本名叫做烏,勾是尊敬之稱,換做中原話來講,意為「洞阿寨的烏老爺」,他雖看著年輕,但已是家裡的頂樑柱,因此這麼稱呼。
崔嵬與他解釋了一番,又道:「你說的槐庚祭司,乳名叫做槐,庚是庚樹爺的意思,眾人叫他槐庚,其實加了父名,要有親近的人,就只喊槐了。」
「那我們本該喊白阿姐什麼?」
崔嵬淡淡道:「按理說,我們本當叫她婆白,只是她還沒有嫁人,與已當家的勾烏洞阿不同,於是都客氣一聲,叫阿姐便罷了。」
「這聽著倒是挺有趣的。」
於觀真若有所思。
時間稍稍溜走,晚霞墜落下來的時候,船一道靠岸了。
第73章
他們三個人被丟進了一間高腳吊樓里。
屋子裡看得出來有些年頭了,蔓延著處理過的木料香氣,被褥都是新的,白阿姐還給他們準備了三套新衣服,放在並排的竹床上。
白阿姐撐船離開的時候,只對他們喊:「記得把衣服換上,吃得飽飽的,勾烏洞阿待會來接你們,我還有些事要忙,恐怕有四五天見不著面了。」
「哎!哎!你這就不管我們了啊!」
方覺始在岸邊喊了半天,只換得苗疆姑娘一個邪惡又氣人的笑容,只好悻悻地回來摸著涼涼的竹床,忍不住唉聲嘆氣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我方某人縱橫江湖數十年,什麼仙山名門沒去過,什麼福地洞天沒訪過,如今居然折在苗疆,使出渾身解數都沒能讓人家姑娘留下做頓飯……」
「不要廢話,快做飯吧。」
崔嵬對這件事倒是接受自如,他謹慎地查看了吊腳樓的所有房間,確保無事後就平靜下來,廚房裡有新鮮的瓜果蔬菜與整扇肉,甚至還有幾條新鮮的活魚,別說餵飽他們三個人了,就算再來三倍,恐怕都不成問題。
於觀真眨了眨眼睛,看著頗為原始的鍋灶與根本分辨不出來的調料,咳嗽一聲:「恐怕我是幫不上什麼忙了……我手藝不精,恐怕你們吃了我的飯就離死不遠了。」
「休想逃跑!」方覺始一個箭步上來,抄起廚房掛著的大勺就來了個聞雞起舞,「有我方大夫在此,你還怕自己害死人?」
於觀真只得無奈答應。
好在三人初來乍到沒多久,只當農家樂消遣了,真投入進來倒也很有滋有味,方覺始甚至還提議:「我們要不換上新衣服做飯?那多應景啊。」
崔嵬冷冷道:「你穿得有什麼差別,等會過了炭火,你想帶一身飯菜味出門?」
方覺始:「……有道理。」
三人各自分工,清洗了蔬菜魚肉之後,於觀真看著崔嵬進入廚房用肉熬油,方覺始已去外頭淘米清洗了,只剩下他一人清閒,就乾脆靠在門邊閒散問道:「我還不知道你連這樣的事都會?」
崔嵬開了窗放煙,並沒有說什麼。
夜風習習,苗疆的月色要比中原更明亮,簡直將滿室都照得生出光來,外頭的蟲鳴非常響亮,仲夏草木萋萋,有流水潺潺滲過茅草發出動聽的樂曲,幾乎叫人寧靜得以為要在這裡度過不止一日、一月、一年,而是餘生。
於觀真又卷了卷自己的頭髮,微笑著說道:「我本來還以為你一心向道,根本不在意這樣的人間煙火,難不成你凡心未泯,有想洗手作羹湯的人在?」
「你所言略有疏漏……」崔嵬忽然開口,他看過來,臉色比月光更清冷,「在意才是人間煙火,不在意,就只是手段。」
於觀真靜靜地靠在門口,心中有許多複雜的心思說不出口來,他望見鍋上繚繞的煙,帶著油腥,帶著焦炭的氣味,慢慢往窗外奔去,如同自己心中流淌的那條黯淡銀河,忍不住開口詢問道:「煙火氣有什麼不好?凡人畢生所求不過如此。」
「沒有什麼不好。」崔嵬顯然已經明白他在說什麼了,便以往日的犀利、冷酷與相等的無情回應道,「只是非我所求。」
於觀真便沒有再說話,他們並未將話講得過於清楚明白,結束起來時就如同閒談截然而止,誰都不傷體面。他不由得慶幸起自己只是隨便說說,對方較真詢問起來,自己大可翻臉不認,全然不會傷及顏面跟尊嚴,可又忍不住想要再確認一次,再反覆詢問一遍,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的。
他明明知道,無論自己是什麼心思,對方絕不可能動搖,更不可能動心。
被攪亂心神的只有自己,得意忘形,自以為是,方才荒謬地偷來一個吻,本就是認定了此生與崔嵬幾無可能,只是仍感覺到不愉快。
於觀真動了動唇,有些想告知對方自己曾有意在他頰上落下親吻,偷偷的,不為人知的,好激起對方情緒上的波動與憤怒,然而這手段實在太老舊了,現如今年頭,縱然是小學五年級的男孩子也不會再拿文具盒偷偷夾前桌喜歡的女生那漂亮的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