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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2:53:51 作者: 齊橙
在這樣一個工業化剛剛起步的國家裡,工具機維修中心的業務是很不錯的。由於沒有競爭者,維修工具機的收費幾乎可以由寧默他們說了算。沒有人敢抱怨他們收費太高,因為如果不接受寧默他們的服務,這些企業就只能花10倍以上的價格去請歐洲廠商來維修,而且還要承受數十天的等待。
在客戶企業那裡做維修的時候,寧默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當地的工具機操作工手藝實在是很「糙」,許多工具機故障都是因為操作不當而產生的,有些故障的原因低級到讓寧默忍不住暴跳如雷,恨不得掐著操作工的脖子把丫按到地上去摩擦半小時。
作為工具機維修中心的經營者,寧默其實應當喜歡這種沒事就犯點錯的工具機工,因為他們會為維修中心創造源源不斷的業務。但寧默同時也是一位有情懷的裝配鉗工,看著一幫廢柴糟蹋自己的勞動成果,他實在是忍無可忍。
「這種工人,在我們那裡早就被踹出去了,我真不明白,你們留著這樣的人幹嘛用!」
寧默不止一次地向客戶企業的老闆吐槽。
「可是,寧先生,這已經是我們能僱到的技術最好的工具機技工了。」老闆滿臉都是無奈之色。
「你們國家就沒有技校嗎?」
「有,但是……」
老闆沒有說下去,這個但是後面的內涵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讓他無從說起。
生在當代中國的人,很難想像什麼叫做「百廢待舉」。非洲國家過去沒有工業傳統,百姓連識字都還是大問題,更別提學技術了。政府開辦的技校,請來的老師都是白皮的歐洲人,需要好吃好喝侍候著不提,在教學生的時候,也是脾氣大得很,學生稍微有點不明白,白人老師直接就趕人,說這個學生太笨,無法教,云云。
這樣一來,政府的技校倒是開辦了一些,但能夠從技校畢業的學生實在是非常有限,而且這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人實際上只是半吊子水,技術根本不過關。估計是白人老師懶得管了,隨便簽了個畢業證就給放出來了。
就這樣一些半吊子水的技術工人,在當地也成了寶貝。這就應了一句中國的老話,叫做「蜀中無大將,廖化當先鋒」。企業老闆對這些技術工人得拍著哄著,生怕他們一不高興,跳槽到其他企業去,自己這一攤子活可就要抓瞎了。
「開個工具機能有多難,只要不瞎不傻,最起碼的一些操作總是能夠學會的吧?」寧默的犟勁上來了,「你把你們廠里那幫操作工找來,我給他們講講工具機入門課。」
寧默在臨一機的時候是裝配鉗工,後來又專攻工具機維修,過手的工具機種類數以百計。非洲的工業水平很低,也用不上什麼高精尖的工具機,一般企業里的工具機,還真沒寧默不用開的。雖說技術達不到專業車工、銑工的水平,但教一教這些半吊水的本地工人是沒啥問題的。
寧默的免費工具機培訓開始之後,他才發現,教當地人開工具機的確是一件比較有挑戰性的事情。工業是需要有一些悟性的,而悟性往往來自於日常生活的經歷。中國的小孩子平常都有接觸機械的機會,哪怕是拆裝自己的玩具小汽車,也能給人一些工業的啟蒙。
相比之下,非洲的年輕人大多沒有接觸過工業技術,都是從小玩土坷垃長大的,面對著工具機這樣的複雜機械,他們的知識儲備遠遠不夠。往往是寧默在工具機上示範了十幾次,旁邊圍觀的工人們依然看不出所以然,一上手就犯錯,屢屢把寧默氣得跳腳大罵。
「寧,你就別費勁了,這些非洲人是不可能學會開工具機的,上帝在賜給他們卓越的運動天賦的同時,也把他們的工業技能拿走了。」
這是一位白人同行對寧默的勸誡。此人是歐洲一家工具機企業的售後服務代表,他到當地企業維修工具機的時候,向來都是一聲不吭,幹完活收了錢就走。有時候對方向他詢問故障是如何發生的,未來如何避免,他只是一句回答:這個問題已經超出你們的水平了。
「濤濤,你覺得黑人能學會開工具機嗎?」
寧默回去向自己的合伙人賴濤濤求證。
「應該能學得會吧?」賴濤濤有些猶豫地回答道,「這些黑人的文化水平的確不怎麼樣,學東西也慢。不過,過去咱們在技校的時候,班上不也有幾個學技術慢的兄弟嗎,多學幾次也就學會了。工具機也沒啥難的,我覺得如果有個好師傅耐心點教,黑人應當也是能學會的。」
「那麼,你覺得我在這裡開個工具機學校怎麼樣?」寧默拋出了自己的計劃。
「你瘋了!」賴濤濤一驚,「咱們現在生意多紅火啊,再開個學校,咱們顧得過來嗎?再說了,開學校可真的不賺錢,就當地人那收入水平,你指望從他們身上收多少學費?」
「我打算分文不收。」寧默認真地說。
「分文不收,那你圖個啥?」賴濤濤更不明白了。
寧默恨恨地說:「我特麼就是看不慣那幫白皮牛烘烘的樣子,說什麼黑人學不會工具機。你記得嗎,過去咱們在臨一機的時候,也見過這種牛烘烘的白皮,看咱們中國人也是鼻子翹到天上去,總說咱們玩不了他們的高級工具機。」
「他們翹他們的,最後咱們不是把博泰給收了嗎?」賴濤濤笑著說道。他雖然離開臨機集團已經很多年,但在內心還是把臨機當成自己家的,所以一張嘴便說「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