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頁
2023-09-12 12:53:51 作者: 齊橙
「高樹椿扔掉的那個齒輪毛坯,暫時不要計較,以免激化矛盾。未來如果高樹椿改變主意了,想接受臨一機的工作,那就要先賠償這個毛坯的材料費,然後才能上崗。」周衡又交代道。
「明白。」古增超答應得很爽快。
一個齒輪的材料費也就是幾十元錢,正常生產時也會有一定比例的損耗,計較與不計較都是無所謂的。這個時候去讓高樹椿賠償材料款,只會激化矛盾,於事無補。
而如果未來有朝一日高樹椿屈服於臨一機的金錢攻勢,打算低頭了,屆時再向他索賠,就相當於讓他為自己的衝動買單,相信能給他留下一個更深的教訓。周衡的這個安排,可以說是老謀深算了,古增超只能是佩服。
高樹椿當眾折了臨一機調度的面子,大家都等著看本廠以及臨一機會有什麼反應。誰曾想,這塊石頭扔到水裡去,並沒有驚起任何波瀾。古增超與文建民溝通了一下,文建民便安排了另外一位銑工去接替高樹椿的工作。也不知道文建民事先跟他說了些什麼,這位新安排過來的銑工沒有像高樹椿那樣使性子,而是老老實實地照著臨一機的工藝文件操作,沒有再與陳勁松起什麼爭執。
「這事就完了?」
家屬院裡,幾個大老爺兒們湊在一起,聊起高樹椿這件事,都覺得有些意興索然。大家先前都覺得臨一機那邊應當會有所反應,或者滕機的廠領導應當會下來做做工作。高樹椿已經在私底下放了話,說自己寧可餓死,也不受臨一機的氣,在滕機的地面上,憑什麼讓臨一機的人耀武揚威。有不少人也已經準備好了要以某種方式聲援高樹椿,結果卻落了個空。
「估計這些南方佬也覺得自己理虧吧,不敢和老高呲牙。」一位名叫寧大喜的工人猜測道。
「我還就等著他們呲牙呢,到時候,罵不死他們!」另一位名叫林奔的工人說。
「呲牙又能咋的?我還怕了那個小年輕不成?」說這話的正是高樹椿本人,作為事件的當事人,他在這個場合里隱隱有些被當成意見領袖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頗為受用。
「我學銑工的時候,那個調度估計還在穿開襠褲呢,居然還敢教我怎麼銑齒輪,反了他了!」高樹椿用高傲的口氣說道。
「沒錯,老高的技術,擱在整個系統內也是排得上號的,只有他教人家的份兒,誰有資格教他啊!」林奔誇張地說道。
「老林,你這是毀我呢!」高樹椿假意地罵道,「我那兩下子,得看跟誰比。擱在咱們滕機,我那兩下子是不夠看的,如果是拿到臨一機的人面前,哼哼,足夠當他們的師傅了。」
「就是!咱們滕機造工具機的時候,臨一機還在造鋤頭呢。」
「聽說臨一機這幾年效益好,也就是他們那個廠長有點路子,能夠弄來業務。如果把這些業務交給咱們滕機,幹得肯定比他們強。」
「強出百倍也不止了。」
大家越吹越嗨,最後自己也覺得有些離譜了,不禁都尷尬起來。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滕機有技術底子不假,但這些年一是技術逐漸陳舊,二是廠里的規章制度執行不嚴,產品被用戶投訴的事情不斷增加,反而是臨一機的產品口碑越來越好。廠里的銷售員出去跑業務,帶回來的消息讓人頗有些臉上無光,自己再這樣吹,也實在是吹不下去了。
「喵的,主要是銷售部那幫人不爭氣。如果他們爭點氣,咱們廠也不至於落到替臨一機打工的份上。」寧大喜憤憤地說。
「沒辦法啊,有錢的王八大三分。你看,老高不給他們幹了,老胡不是巴巴地就貼上去了,人家還真不怕咱們撂挑子。」林奔說。
他說的老胡,正是車間裡接替高樹椿去給臨一機幹活的那位工人,名叫胡榮根,技術比高樹椿差出一截,唯一的優點就是老實本分,屬於文建民嚇唬一句就夾著尾巴不敢炸刺的那類。
這個話題與高樹椿有關,所以高樹椿也就不便評論了,他說道:「唉,老文也不容易。周衡可是從臨一機過來的,雖然說現在是咱們滕機的廠子,可他的心也是偏著臨一機那邊的。他發了話,老文敢不照辦嗎?」
「那這事就這樣過去了?」林奔問。
「不過去怎麼辦?他們還想讓老高賠那個毛坯的錢?」寧大喜說。
高樹椿裝出凜然的樣子,說:「我還等著他們讓我賠呢,不就是50塊錢嗎,老子賠得起。」
林奔說:「老高,你當時也是衝動了。其實我看文主任的意思,是想糊弄糊弄,其實那個零件還能用。你把零件往廢料箱裡一扔,那可就真的報廢了,如果廠里非要讓你賠,你還真找不著道理來。」
「我就是打算賠的。」高樹椿說,「我用不著他們高抬貴手,既然覺得我幹得不對,那就直接報廢唄,別回頭把那個零件裝到工具機上,出了問題還說是我的責任。不就是50塊錢一個毛坯嗎,我大不了全家人吃一星期水疙瘩,省下菜錢也會賠給他們。」
「高樹椿,你長能耐了!」
高樹椿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女聲在旁邊響起,嚇得高樹椿打了個哆嗦。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說話的正是他老婆苗彩英。
「你犯什麼彆扭!」苗彩英來到高樹椿面前,指著他的鼻子斥道:「我剛聽人說,說你在車間裡又抖威風了,把文主任都給晾了,還當著文主任的面,砸了個零件毛坯。你發財了是不是?人家爭破頭皮都要去干臨一機的活,你分到手裡的活都敢撂挑子,還敢扔零件,我原來怎麼沒發現你有這麼大的能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