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頁

    緊接著關於她的信息就像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然地到了他手中，知道她在十一中讀書，轉學以後連續好幾次考試都是全校第一，高考打算參加藝考……那麼多那麼多的信息，讓那個冬日裡不告而別的小女孩再次在他生活中鮮活過來……

    他雖然在蘇城大學讀書，但兩個城市間不過三個小時的車程，沒課的時候總忍不住開車過來看看。大多都是晚上在她學校門口，看她晚自習結束出來，坐上蘇家接送的車子，然後離開。

    雖然真正看到她的臉的時間只有那短短的三兩分鐘，但依然覺得很滿足。

    但現在這種藏掖的細小心思被當眾揭開了，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悵然瀰漫開來。

    葉輕然見他不說話，自顧道：「如果您是想確認我過得好不好，其實可以不用這麼麻煩，給我打電話就好……」

    她沉吟一秒，自認體貼地補充了一句，「或者您希望的話，我也可以偶爾和您母親見一面，好讓大家都安心。」

    她說著從書包里掏出了便利貼，在上面快速寫下一串號碼，撕下朝人遞去。

    陸衍沒有接過，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叫人很難看懂，帶著說不出的蒼白無力。

    葉輕然正不解著，就聽他緩緩開口道：「葉輕然，我來見你並非只是圖個心安……」

    他的聲音非常喑啞，藏匿著晦暗紛亂的情緒，尤其是叫她名字那三個字時，格外沉重複雜，讓人聽了有些恍惚。

    葉輕然抿著唇緩緩眨了一下眼睛，也不知道是沒聽懂對方話里的意思，還是不願意去聽懂，默默坐正了身子，將便利貼貼在車子上壁空白的地方，不再去看他。

    閉塞窄小的空間裡再次恢復了沉寂，但這回再也沒有人主動去打破這片僵滯的氛圍，直到車子開到蘇家的別墅區。

    葉輕然卸下安全帶，將放在膝上的書包往肩上背，頷首時禮貌而疏離：「今天謝謝您了，若下次您有機會再來清城的話，我請您吃個飯吧。」

    陸衍側眸無聲地看著小姑娘，不知道她在面對蘇家那個男孩子時最初是否也是這般一口一個「您」的冷漠距離，但他今日卻是真真切切瞧到兩人間的親密舉動，心間那種錐痛窒息感是騙不了人的，比在峇里島瞧見的任何一幕都要刺傷他。

    他無力地扯開嘴角笑了笑，聲音低啞，緩緩道：「好。」

    葉輕然下了車子，並沒有急著進屋，對他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後筆直安靜地站在那兒，儼然一副想先目送他離開的意思。

    陸衍默了默，只好將心底那點窺探她背影的小小願望收回心底，發動引擎，調轉車子離開。

    葉輕然看車子消失在別墅群的蜿蜒小道上，這才收回目光往回走。

    然而不待她走近蘇家別墅，隔壁圍牆後頭就突然跳出幾個吊兒郎當的人來，笑得一臉意味深長的朝她走來。

    接二連三的重逢故人，叫一貫雲淡風輕的葉輕然也沒忍住怔神幾分，攥著書包帶的手緊了緊，微不可見地往後退了兩步，佯裝鎮定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葉兆笑嘻嘻地看著許久不見的小表妹，很是市井：「我們這不是來看望看望你嘛，隔這麼長時間沒見，有沒有很想表哥？」

    邊上的葉薰發出嗤之以鼻地一聲輕哼：「這個小白眼狼會想你才怪嘞，沒看見人豪車接送回來嘛，忙著在外頭快活玩樂呢，也不知道勾搭上了什麼野男人。」

    葉輕然下唇線繃得像一條直線，眉間蹙得很深，始終不置一詞。

    葉芬攔過一雙胡亂說話的兒女，上前正經地套近乎道：「輕然，你老實跟姑姑說，剛剛那輛車上的男人是誰？我瞧著不像是蘇家的人，人家好端端地為什麼送你回來？你在外面玩歸玩，但一定要小心別被人騙啊，如果真喜歡上了什麼人，可以讓姑姑幫你瞧瞧可不可靠。不管怎麼說，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葉薰挽過自家母親的手，陰陽怪氣地附和道：「就是啊……我媽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飯還多，看人准不會出錯，你小心被人騙得身子和錢一分不剩。」

    葉輕然聽著耳邊一聲聲指責的話，冷眼將這群名義上的葉家人看著。

    當初父母葬禮的事陸衍事無巨細地幫忙了整整一個禮拜，這群口口聲聲說著「一家人」的親戚卻自始至終都忙著到她手上爭奪遺產。若他們真有那麼一點的真心，也不該在此刻認不出陸衍的相貌來。

    葉輕然閉了閉眼，再次爭眸時又是那個天塌下來都不為所動的堅強女孩兒，她冷冷打斷他們的七嘴八舌，直切主題道：「說吧，找我來有什麼事？」

    葉兆聞言訕笑了一下，笑意浮誇道：「能有什麼事呀，我最親愛的小表妹搬到清城這麼久，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哥哥過來看看你是應該的。」

    話雖是這麼說著，卻是不動聲色地沖邊上的母親扔去一個眼神示意。

    葉芬握了握手掌，似乎在想著怎麼組織語言：「是這樣的輕然，你看你一個女孩子家家也花不了什麼錢，在清城還有你蘇叔叔蘇阿姨照料，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但姑姑一家人多嘴也多，就連基本的吃喝拉撒都要花上不少錢，你看你能不能意思意思幫幫姑姑……」

    葉輕然嘴角譏諷地勾起一道詭譎的弧度，一字一句落得很重，充滿嘲諷：「姑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爺爺去世後的遺產我們家一分沒要，少說也有幾百萬在你們手頭，您別跟我說，這才兩年時間，你們就全部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