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老狐狸

    「尚海是一個城市，而不是什麼人的故鄉。或者按我父親的話來說，它只是一個存放信件的地方。人們到來和離去，或者在尚海的街頭茫然四顧，你不能想像人們在死後把自己安置在一個信箱裡。這裡面當然有近一個世紀來的世事變遷所造成的影響，但這是尚海這個城市的命運，如果我們無法聚攏在先人的墓畔，那麼我們只能四處飄零。」

    對趙浮生說出這句話的人，是韓賓的父親。

    而此時此刻，韓家父子正和趙浮生一起站在寧海四豐山頂。

    不得不說，有錢人的思維往往讓人難以理解，或許真的是因為貧窮限制了自己的想像力，趙浮生很不理解，為什麼這位名叫韓破軍的男人，一下飛機不去賓館休息，卻在詢問了自己本地哪座山最高之後，要到這裡來。

    「您是尚海人？」鄭瑤還在北京，趙浮生只好擔負起陪同的任務，奇怪的看了一眼韓破軍，趙浮生不解的問。

    原本他以為韓家父子是粵東那邊的人，畢竟從韓賓的口音就能聽出來。

    「家裡的老人以前在尚海生活過，算是白相人吧。」韓破軍淡淡地說：「後來去了香港，在後來的事情，就說不清楚嘍……」

    趙浮生沉默了一下，沒敢繼續問下去，五六十年代的香港，堪比亂世，幫派橫行，黑警遍地，就連海上也是一片亂象，韓家能在這其中生存下來，內中原因，趙浮生不敢想也不會去問。

    「站在山頂的感覺，真是不錯啊。」

    沉默了片刻，韓破軍忽然感慨道：「我從小就不喜歡爬山，因為我覺得這是一件浪費體力的事情，費盡辛苦爬到了山頂，下去的時候卻要更辛苦。」

    韓賓撇撇嘴：「您還知道啊，上山容易下山難。」

    趙浮生沒吭聲，在這種老狐狸面前，多說多錯，他還是安靜一點好。

    這是上輩子的職場經驗，人們總是喜歡展示自己，殊不知，說的越多，暴露的東西越多，有時候沉默一些，反倒是更合適。

    「趙兄弟，你說呢？」看到趙浮生不吭聲，韓賓自然把話題引向他。

    趙浮生搖搖頭：「我平時不爬山，不太懂這個。」

    「哈哈，好，不懂就不評價，不錯。」韓破軍微微一笑，對韓賓說：「你就是太毛躁了，這一點，你不如他。」

    說著話，他對趙浮生打趣道：「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跳槽？可以的話，來我這，營銷部門的話，肯定給你一個位置，先做個副部長，等你大學畢業，就給你轉正。」

    趙浮生尷尬的笑了笑，卻沒有當真。

    假作真時真亦假，有些話聽在耳朵里，卻不用放在心裡。

    「老爸，你不會是打算讓他跟著我吧？」韓賓驚訝的對父親問道。

    韓破軍點點頭：「能寫出那份策劃來，人家小趙的水平，比你可不是高了一點半點。」

    說完，他臉上的笑意盎然：「怎麼樣，小趙，有沒有興趣？」

    「韓董事長，您就別逗我了，我才大三，工作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趙浮生輕輕搖頭，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這種其樂融融氛圍是今天的常態，幾人不談工作，就是單純的閒聊，偶爾韓破軍說幾件商場上的舊事。當然，在這方面趙浮生無疑是沒有什麼談資的，他只能作為一個旁聽者，偶爾被韓破軍打趣幾句，或者問幾個恰到好處能搔到韓破軍癢處的問題，在這樣的氛圍下，氣氛倒是很不錯。

    要說面對數落、教訓甚至是挑釁，趙浮生都可以擺出一張古井無波的平靜面龐，但面對誇獎，他卻是出人意料的有些不好意思，他遠沒有那張理所應當的厚臉皮，所以面對韓破軍褒獎似地的打趣和玩笑，他尷尬非常。

    韓破軍不是一般人，能和祝玉史成為朋友的人，身家自然是不用說了，趙浮生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他的主業竟然是房地產開發，據說在香港和粵東兩地，韓破軍名下的產業，價值高達十幾個億。愛普手機只不過是他牛刀小試，打算轉型的一個嘗試罷了。

    「浮生你還是不知道勞逸結合的重要性，年輕的時候我也和你一樣，很拼，不珍惜自己的身體，總覺得自己年輕。一直到現在才知道有個好身體比什麼都強。現在醫生強制我每周必須戶外健身三次，每天必須按時休息，吃飯的時候禁忌也多，別的不說，就說那些龍蝦鮑魚之類的東西，如果能放開吃一次，我肯定比過年還高興。」韓破軍自嘲的說道，要說對他的印象，讓趙浮生最深刻的還是他那塊兒左腕上的金表，稀鬆平常的勞力士，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特有暴發戶氣息。

    趙浮生點點頭：「您說的沒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停頓了一下，他自嘲的笑了笑：「但沒有辦法，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事情，我可不想發生在我的身上。」

    韓賓突然說道：「可不是麼，老豆你就別在這浪費我們的時間了，咱們還是下山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趙浮生瞬間無語，看了一眼韓賓，也不知道這廝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當中的行為。

    韓賓一臉無辜，仿佛剛剛的話不是他說的一般。

    韓破軍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馬當先的朝著山下走去，一邊走，他一邊對趙浮生問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邊走邊說正事。趙浮生，如果你來負責愛普手機國內的推廣策劃，你會怎麼做？」

    韓賓張張嘴，剛想要說話，卻在父親的一個凌厲眼神當中縮了回去。而韓破軍的目光，則定在趙浮生的身上，很顯然是在考校他。

    機會從來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這句話更明確一點的說，是機會從來都是給那些有本事抓住機會的人準備的，如果沒有真本事，就算抓住機會同樣也沒有用處。

    沒有鞋子，卻也可以自由奔跑，人生幾度秋涼，我們在羨慕別人的時候，別人或許也在羨慕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