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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8:36:59 作者: 晝眠夢君
    「我的枕頭呢?」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盯著易言問道,「是不是你換了?」

    易言沉默了許久。

    他似乎沒想到穀梁一會發現,攥著毛巾的手指骨節都開始泛白。良久,才直勾勾地看著他,啞著嗓子回答道:「你床上的枕頭是新的,我重新找宿管阿姨領了一個。」

    「你看,我就說吧!」穀梁幽怒道,「就是他拿的!」

    穀梁一忍不住問道:「可你為什麼要拿我的枕頭?」

    易言沒有回答,只是扭頭望向角落,輕聲道:「抱歉。」

    自從穀梁幽甦醒,青年體內魔神的力量便相當於從潛伏期變成了活火山,因此,他的情緒波動對易言的影響也越來越大。

    對主人的忠誠幾乎刻在了死囚奴的本能里,他們會無條件服從主人的一切命令。然而,易言和那些從小被豢養在牢籠內的死囚奴們不同——

    他是個三觀人格都已經基本定型、且接受過正常教育的成年人。

    所以,埋藏在心底的、對主人的臣服欲.望,混合著對青年強烈的保護念頭,便漸漸開始發酵變質,變成了某種更加扭曲的……占有欲。

    他無比渴望著靠近對方,渴望一切擁有著對方氣息的物品,渴望看到那張臉上因為自己而露出既隱忍又動情的神色。在易言最卑劣不可告人的夢境中,他甚至夢到過自己俯身半跪在黑髮青年的腳下,青年用一種蔑視螻蟻的神情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抓著他的頭髮,毫不留情地「使用」著他的唇.舌,在他為了對方這種把自己當成物品的冰冷眼神而感到痛苦難當時,神明又會喘.息著舒緩眉眼,朝他露出那種柔軟繾綣的淡淡笑容,垂首在他被汗浸濕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溫柔的輕吻作為獎勵……

    易言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時,他已經被怒氣值拉滿的穀梁幽拽著衣領,一把抵在了宿舍上鋪的梯子上。

    「你倒是說話啊,」穀梁幽死死盯著他,瞳孔中燃燒著熊熊怒火,語氣陰沉地質問道,「啞巴了?」

    易言的喉頭滾動了一番。

    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憤怒之下,青年的身體幾乎貼了上來,因為身高的差距,穀梁幽現在是微微仰著頭跟他說話的,易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滾燙的呼吸噴灑在自己的鎖骨和脖頸的皮膚上,帶起一陣陣難以自禁的戰慄。

    「我不想嚇到你。」許久之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五指攥緊又鬆開,「……對不起。」

    他再一次道歉。

    「傅敬言你知道我有多噁心你嗎,」穀梁幽咬著牙,冷笑著對他說道,「你要是識趣點,從那裡逃出來之後這輩子再也不出現在我面前,那也就算了,我就當救了只白眼狼,被咬了一口算我自己倒霉。」

    易言張了張嘴,卻又再一次被穀梁幽拽緊領口打斷:

    「可你偏偏又老是在我面前晃悠!每天陰魂不散,還敢大言不慚地說什麼,是為了保護我?傅敬言你簡直無恥到家了!」

    「……對不起。」

    穀梁幽再一次俯身靠近了些:「你就只會說對不起嗎?啊?你以為你是在贖罪嗎?傅敬言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你做這些!那兩天……那兩天裡,你知道那群人對我都做了些什麼嗎?」

    易言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但不僅僅是因為窒息。

    苦澀瀰漫在唇舌間,他看著面前的青年用手指狠狠戳著自己的太陽穴上的傷疤,紅著眼睛嘶吼朝他道:「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等你回來!我堅持了那麼久,幾乎要變成傻子,差一點點就要瘋掉,可我什麼也沒等來,幾十個小時之後我終於不得不承認,我他媽就是救了一隻頭也不回丟下我就逃跑的白眼狼!……哈哈哈哈,你知道嗎,就連那些毒//販都覺得我可笑!」

    說到最後,他的嘴唇哆嗦著,半邊身子都已經靠在了易言的胸膛上。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他現在的四肢都開始發麻,腿腳根本支撐不了身體的重量。

    在這一刻,即使是穀梁自己都分不清,剛才朝易言吶喊出心聲的究竟是哪個人格了。

    那些懦弱的、不堪的、痛苦的記憶終於得以釋懷,意識中永遠停留在那個午後的陰沉天空也開始漸漸放晴,雲開霧散後,金色的陽光灑在了成片的玉米地上,湛藍的天空一望無際,就像是傅警官背著他坐上救護車的那一天。

    他曾以為,那就是救贖。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能原諒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穀梁一淚流滿面地低下頭,把自己的額頭靠在抓著易言衣領的拳頭上,努力抑制住喉嚨深處發出的哽咽聲。

    ……太狼狽了。

    天幕直播幽在剛剛對峙的時候就關閉了,但穀梁一這會兒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他具體是在什麼時候掐斷直播的了。

    積壓在心底多年的情緒一朝發泄出來,他拼命地喘著氣,雖然眼淚仍然止不住地流,內心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感。

    「算了,」他漸漸冷靜下來,鬆開了抓著易言的衣領,「這些話,你就當沒聽過吧。都過去這麼多年,你也還了我一條命,現在咱們兩不相……」欠。

    宿舍內,黑髮青年的身體突然猛地僵住了。

    易言緊緊將他抱在了懷裡,滾燙的身軀緊貼上來,結實有力的手臂以一種不顧一切的姿態將他緊錮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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