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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18:36:59 作者: 晝眠夢君
可就在這時,夢中的景象卻如同一片片被打碎後的鏡子,瞬間變得支離破碎!
易言呼吸一窒,他猛地後退一步,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閃現來到了那張床鋪的面前——而上面正躺著一具冰冷的、被電極纏繞的蒼白軀體。
在電流的作用下,少年的神色痛苦而猙獰,他似乎想要將身體蜷曲起來,卻因為束.縛帶的禁錮而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不停地抽搐抖動著,從喉嚨深處發出微不可查的悲鳴和嗚咽聲。
易言好一陣頭暈目眩,他知道這只是自己的想像,但是——這難道不也是他一直不願面對的事實嗎?
他咬緊牙關,大步上前,一把扯掉貼在少年頭上的電極片,試圖替對方鬆綁,但平時訓練千米狙.擊都能紋絲不動的手,此時此刻,卻抖得根本解不開區區幾條束.縛帶的卡扣。
幾番嘗試後,忽然,一隻冰冷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易言猛地抬頭望去。
「你答應過我的,」垂死的少年突然撐起半邊身子,拽著他的衣袖,聲音悽厲地嘶喊道,「為什麼?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報警!」
「明明你已經逃出去了!明明你有能力早點來救我的!!!」
他的手漸漸垂下,哽咽著質問道:
「為什麼要害我……經受這些折磨……」
原本模糊的面容漸漸清晰,望著那熟悉的眉眼輪廓,和被痛苦與淚水扭曲的稚嫩臉龐,易言喉頭滾動,從胸膛深處傳來一陣近乎撕裂般的劇烈痛楚。
要知道,就在幾個小時前,他才剛和穀梁一在宿舍互道過晚安。
如今的他,看上去已經完全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了,偶爾白天相處的時候,還會因為同學之間的打趣而露出略顯靦腆的開懷笑容。
但每每看到青年站在人群之中,下意識朝他望過來時,眼神中那種帶著柔軟笑意、全然信任的感覺,易言既為此感到滿足愉悅,內心某個隱秘的角落裡,也愈發的痛苦愧疚。
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幾乎將他撕裂,這也是易言今天唯一沒有告訴宗校長的事實:他根本沒辦法不在意穀梁一的一舉一動。
——因為他問心有愧。
這段時間裡,易言屢次想向對方坦白一切:
他想告訴穀梁一,自己就是那個被他們帶到地下室綁架的傅敬言,因為他的父親傅遠,就是當初負責這起案子的禁毒大隊長;
那次他死裡逃生之後也不是沒有報警,而是強撐著讓高速上一位好心司機替他撥通了110,在說明完情況後,就因為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直到三天後醒來,才被告知他父親為了保護福利院的孩子們不被毒//販當成人質,並沒有第一時間出警,而是下令行動組在鎮上按兵不動,蹲守了將近兩天時間才找準時機,將福利院內的毒//販全部一網打盡。
儘管後來因為愧疚,父親擅作主張銷毀了地下室的錄像,希望能夠讓被迫捲入新型毒//品案件的穀梁一避開後續風波,從此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但是這點彌補對於他所受到的傷害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無論如何,都是他們父子兩人對不起他。
尤其是,穀梁一還救過他的命。
易言緩緩睜開雙眼,他盯著黑暗中的天花板看了一會兒,足足幾分鐘後,才靠著強大的定力勉強平復好內心複雜的心緒。
他知道的,以穀梁的性格,如果自己解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穀梁一不可能不原諒他。
可傅遠是他的父親,易言又比誰都清楚他在穀梁心中的地位。
難道要他殘忍的去告訴對方,當初那位把你從魔窟里救出來的正義警官,那位曾被你在信中比喻成照亮自己人生的唯一一縷光明、並且每年清明都一定會去墳前祭拜的英雄,其實先前也曾為了公眾的利益放棄過你嗎?
如果知道真相,他會不會因為精神支柱崩塌而徹底崩潰?
相比之下,易言倒寧可他恨自己。
但當苦澀的滋味褪去,隨之而來的,是從喉嚨深處一直蔓延到全身、不停翻湧的滾燙熱意。
——這是烙印對於他向靈魂所有者隱瞞真相的懲罰。
易言攥緊五指,忍耐地閉了閉雙眼。
在床上安靜地躺了片刻之後,他終于堅持不下去,用手肘撐著床鋪慢慢地坐了起來,轉身望向正在自己身後熟睡的青年。
因為白天的長途跋涉,穀梁一今天晚上睡得很深。
他蜷著身子,緊閉著雙眼,清秀的眉微微蹙著,長手長腳直接把皺巴巴的被子團成一團抱在了懷裡,寬鬆的睡衣領口在熟睡過程中被拉扯到了肩頭,露出伸展的頸側線條。
儘管黑暗環境下的光線暗淡昏沉,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邊緣,但青年蒼白的皮膚卻仍像是自帶柔光一樣,發育期短暫的年齡差距讓他在穿著柔軟舒適的家居服時,看上去完全還是一位纖細少年的模樣。
比起從前那段短暫的地下室時光,他的身量稍稍長開了些。
……模樣沒怎麼變,性格倒是變化挺大。
易言低垂著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了很久。
興許是睡得不舒服了想換個姿勢,穀梁一從喉嚨里發出一道含混軟糯的咕噥聲,鬆開懷裡的被子,翻身平躺在床上,仰頭正對著上方。
見狀,易言的眸色愈發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