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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1:27:30 作者: 別山璵
    李蘭絮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淺笑,轉瞬即逝。

    因為她知道,眼前這人,再也不是她心中的少年人。

    他是冷酷無情的帝王,是想要將她全家人都置於死地的帝王。

    於是面對他的時候,李蘭絮半點溫情話都再不曾說出口。

    「陛下......臣妾自知福薄,再也無法伴於陛下身側......臣妾只希望陛下能早日找回本心......」

    她眼中閃著淚光,卻仍沒有狠下心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說出威脅明德帝的話。

    她只是死死地抓著明德帝的手,苦苦哀求:「陛下......臣妾只求您,饒過葉清漪一命......那孩子只是被定國公府連累的......」

    有時候,她當真羨慕葉清漪,可以光明正大的,為定國公府申冤。

    而她,卻只能終身困在這重重宮闈之中,至死,也不敢替母族說出一句話來,唯恐因此而引得聖怒。

    這番話說完以後,李蘭絮便再也支撐不住,手從明德帝掌心滑落,最終垂落在了床側。

    與此同時,外間突然爆發出了一聲強有力的哭聲,鮮活般的生命降臨,可賜予他生命的那個人,卻再也沒了呼吸。

    周嬤嬤懷裡抱著體輕的小皇子,眼睜睜的看著明德帝從屋內走了出來,眼睛哭得通紅。

    一瞬間,鳳寧宮的人紛紛跪在了地上。

    周嬤嬤抱著孩子老淚縱橫,她的哭聲與孩子的交織在一起。

    年邁的老嬤嬤哭著上前,硬著頭皮哀求面前的帝王:「陛下......皇后娘娘臨終前唯一所願,便是死後不入皇陵,改葬定國公府名下......」

    「求陛下成全娘娘的心愿吧!」

    李蘭絮前半生過得幸福美滿,可後半生卻度日如年。

    她貴為皇后,可自詡籠中雀,她無數次在夢中憶起定國公府的時光,每每自夜中醒來時便淚流滿面。

    她自傷、自哀,更加定國公府此災緣由通通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甚至開始想,倘若當年,她沒有幫那個受人欺負的小皇子的忙,會不會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她又深深地厭惡著這樣的自己。

    錯的不是滕千辭,是明德帝。

    她善良、她從未怨過別人,所以她早早便患上了心疾。

    心病難醫。

    良久的沉默後,是明德帝的應聲。

    「好。」

    「奴婢多謝陛下成全!」

    李蘭絮終其一生想要逃離萬丈宮仞。

    如今,那曾被囚禁半生的鳥雀,終於可以重振羽翼,翱翔九天。

    皇后薨,舉國哀怮。

    鳳寧宮上下一片哭聲。

    明德帝走在離開鳳寧宮的路上,腦中卻全是過往同李蘭絮的回憶。

    未登基時,她在他面前笑容明媚,是那般的鮮活。

    可自從二人成為帝後,李蘭絮便很少笑過。

    哪怕是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都不肯對他笑一笑。

    一瞬間,無力感席捲全身,明德帝再也站不穩,直直地朝著前方跪了下去。

    在宮人無措的目光下,他突然放聲大笑,笑著笑著卻高聲痛哭起來。

    他捂著胸口,那裡突然之間心悸不止,在這一刻,他仿佛可以切身的感受到,過往李蘭絮所忍受的痛苦。

    她生前說過的話反覆縈繞在心頭。

    最後在他口中化為一句:「放了葉家女吧。」

    是葉家女,而非李家婦。

    他的皇后何其善良,哪怕在命中最後一刻,也沒有藉機求他對定國公府網開一面。

    她對他有情,可勝似無情。

    良久後,月亮爬上柳梢。

    明德帝在宮人的攙扶下,緩步走出了鳳寧宮。

    「朕要親自去趟刑部大牢。」

    第67章 出獄

    暮色沉沉, 帝王的轎攆在悄無聲息時停在了刑部大牢前。

    此行明德帝並未聲張, 故而牢中獄卒見到他時瞌睡立馬一掃而清,忙簇擁著帝王進了地牢。

    一入牢中伸手不見五指,倘若沒有燭火照明恐怕連前路都不曾見。

    自古以來帝王鮮少會入此等污穢之地,明德帝這般實為少數。

    地牢潮濕, 明德帝一走一過時, 袍角沾染上了不少泥濘。

    他眉頭稍蹙,身邊獄卒見了立即堆笑上前:「屬下見過陛下, 不知陛下親自來刑部大牢是為......?」

    明德帝未曾抬眼看他,目視前方沉聲道:「帶朕去見定國公。」

    此話一出, 那獄卒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最後神情瞬間慌張了起來, 雙手不安地捏在一起,支支吾吾道:「陛下......如今天色已不早了,定國公恐怕已經歇下, 要不......」

    「怎麼,朕想見誰還要提前同你們刑部打個招呼嗎。」

    明德帝面上神色看似平靜,但實則其中語氣早已對著面前的獄卒隱隱施壓。

    聖命不敢違,獄卒只能硬著頭皮引著明德帝往前走。

    定國公府的幾人被關押的地方都不在一處,尤其是定國公,梁丞相先前特意囑咐了要多加「關照」。

    不知走了多遠, 直到周圍環境愈漸潮濕, 空氣里瀰漫著霉味,耳邊似乎還傳來某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吱吱」不停, 興許是隱匿在黑暗中的老鼠。

    明德帝腳步一頓,在牆邊微弱的燭光下, 他看見了逼仄的牢獄裡正有一人靠坐在牆邊,地上滿是潮濕的泥土,身下連塊草墊子都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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