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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1:27:30 作者: 別山璵
李景知已經從明德帝的目光中看出了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定國公府狼子野心,私自冶鐵在先,觸犯了朝規,鑄成大禍在後,而你李景知,更想通過秋闈入仕,擴大定國公府在朝的勢力,此等居心,何以為安?!」
此話一出,是李景知無措中瞬間抬起的頭。
他眼中隱隱有水光在翻滾,跪著上前兩步拼命搖頭:「陛下明鑑啊陛下!景知想要參加秋闈絕對不是這般想法!景知萬萬沒有想要擴大定國公府勢力的意思!景知只是,景知只是......」
他只是想要讓定國公府有個依附,他只是想要讓自己更強大一些,他只是想要保護手足至親,保護自己所愛,他究竟有什麼錯?!
明德帝從鼻腔之中發出一聲冷嗤,神情淡漠地俯視著李景知:「不論如何,你如今想入仕的心思不假,以你的才能,一旦入了朝做了官,你覺得朕該如何?你這分明是在讓朕騎虎難下!」
若是給了李景知太高的官職,便是在逐漸下放給定國公府權利,若是給他的官職太低,又會辱沒了他的才能,為世人所不恥。
「李景知,朕原以為,這麼多年你們全府上下理應知曉朕的用意,克己守禮,老實本分的守著你們皇親國戚的頭銜!沒想到先前一個李景年摔斷了腿還不夠!竟然還爭先恐後的想要染指朕的朝堂!」
李景知聽了這話後心中一驚,不敢置信地望著明德帝的臉,聲音逐漸顫抖起來,就連手都在暗自打顫。
「陛下的意思是......我二哥在赴任途中摔下斷崖,是陛下有意而為......?」
見明德帝不置可否的模樣,李景知的一顆心隨之沉在了湖底。
他渾身卸了力,癱坐在了地上。
額前碎發垂落,凌亂地隨著呼吸起起落落。
李景知原以為,他二哥是天妒英才,才會落此下場,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難怪當初他二哥躺在床上一言不發,從此再不提及入朝一事;難怪他的父親從來沒想追查當年發生之事;難怪他二嫂從此之後不爭不搶,什麼事都不想管;難怪......
難怪他的父親,當年想讓他放棄科考......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是他太過天真,是他太不自量力,是他妄圖與所謂的命運作對,是他......
若不是李景知鋒芒太露,若不是定國公這三個兒子太過優秀,也不會引得明德帝殫精竭慮,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可這些......是他們李家兒郎的錯嗎?
窗外蟬鳴陣陣,更聲漸起,夜色正濃。
李景知不禁抬頭望向窗外。
已經是第二天了啊......
今日,是他二十歲生辰,今日是他及冠的日子。
但也是在今日,明德帝下達旨意。
「傳令下去!定國公狼子野心意圖謀反!即日起,將整個定國公府的人抓捕起來下詔獄,秋後問斬——!」
李景知如何也沒料到,明德帝竟然絕情到了如此地步,他跪著走到明德帝的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袍角,面上苦苦哀求:
「陛下!定國公府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定國公更是為陛下打下了這大鄴的河山,當初若不是定國公,陛下恐怕早就死在那皇位爭奪的戰亂中了!」
「別跟朕提這件事!」
明德帝一腳把李景知踹開。
曾經那般傲骨的人,如今卻受著百般的折辱。
李景知從未這般求過誰。
但帝王太過絕情。
「李景知,你回去吧。」
既然是要將定國公府的人一起抓獲,明德帝便沒有先將李景知帶下去,反而讓他歸家。
這種形式的團圓,倒像是帝王無用的施捨。
直到宮人進來將李景知從地上攙扶起;直到他走在出宮的路上;直到天邊閃電蜿蜒劈下雷聲滾滾;直到大雨磅礴落下。
他的腳步也未曾有片刻停歇。
李景知在雨中狼狽前行,他深一腳淺一腳踩在坑坑窪窪的水泡里,長發早就散亂,被瓢潑大雨打濕後緊貼在頭皮,半點昔日的風姿也無。
他腳步虛浮,趔趔趄趄,路上有打傘的婦人正領著孩子著急歸家,那小女童見到李景知後忍不住去問身邊的婦人:「娘,他為什麼不打傘啊?」
那婦人卻回:「別理他,指不定是個瘋子,我們快走。」
聽了這話,李景知終於忍不住,在淅瀝雨聲中輕輕笑了出來,笑聲悲切淒涼,帶著深深地自嘲。
是啊,他現在,也同瘋了沒什麼兩樣。
雨水混著心裡的寒涼,李景知渾身開始發冷,他腳下跑得越來越快,地上水花四濺。
水珠順著他額前以及鬢邊的長髮流下,雨滴沾染在了長睫上,似乎同溫熱混在了一起。
他心神不定,他漫無目的。
直到前方不遠處傳來踩著雨水的腳步聲;
直到有人撐著傘跑到了他面前;
直到他雙腿脫了力,跌倒在了地上;
直到他最終落入一個盈香的懷抱。
李景知甚至沒有抬頭去看來人究竟是誰,他心中太過清楚,現在這個時候,能出現在他面前的人,也只有葉清漪,只有這個傻姑娘。
……
自打知道李景知進宮以後,葉清漪便一直提心弔膽的,她不停地派棲枝出去打聽,直到晚上也沒有李景知回府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