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

2023-09-12 11:24:34 作者: 木更木更
    畢竟是專業演員,碰到問題了分析總結、調整改正,許驚蟄甚至在自我反思的時候,都有好好區分梁漁和「陳梁生」的區別,角色和人物本身差距還是很大的,類似的只是一些成長軌跡,窮困、貧瘠,這些是逃避不了的元素,許驚蟄會代入那麼深刻,還是因為他對梁漁的感情在作祟。

    晚上拍完大夜戲,白天許驚蟄也不太睡得著,民宿房間裡掛上了厚厚的簾毯子遮光,小妹在外面說話手腳都放得很輕,梁漁躺在他旁邊,問他:「中午想吃什麼?」

    許驚蟄沒想到他還沒睡,轉過身,去摩挲他的臉。

    梁漁抬起胳膊,把他手握在掌心裡。

    許驚蟄就笑了。

    他問:「你小時候認字誰教的?」

    梁漁:「我母親,她是大學生,沒學上的時候她就偷偷摸摸教我們東西。」

    許驚蟄現在聽他說這些,心裡除了疼外,更多的還是愈發柔軟的情緒,梁漁也知道他想太深了,同情、憐愛都很容易表現在演技上。

    「我現在覺得提詞板這東西不錯。」梁漁突然說。

    許驚蟄被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說得有些不明白。

    梁漁捧著他的臉,湊過去隨便親了親,才解釋道:「我看著你眼睛,覺得快控制不住了,我就假裝去看提詞板,轉移下注意力,免得林酌與卡我。」

    雖然比不上「一條過」這麼誇張,但梁漁從影以來,除了剛開始完全不明白怎麼拍戲的階段,後面敢卡他的導演是非常稀有的,喬真橋在和他合作第二部的時候就很少再「卡」他了,哪怕他不按照對方的要求來演,喬真橋看下來也覺得好的話,是不會讓他重來的。

    林酌與也一樣,他不難發現梁漁在利用提詞板調整演技情緒,但沒什麼辦法,演員太聰明有時候就很令人討厭,「陳梁生」這個角色就是這樣,表面上胸無大志,混吃等死,所以他跟「許會計」說話,開小差啊心不在焉啊都是很正常的細節呈現,不站在導演角度去看的話,還會夸梁漁不愧是影帝,演技真棒!

    許驚蟄後面調整很快,他將自己代入了類似「老師」的角色,教一個他不是很喜歡的學生,雖然偶爾還是會被林酌與「卡」,但對方明顯是在打磨他的大熒幕經驗。

    「你不用表現得很熟練。」林酌與拍了非常非常多他們兩教認字的戲份,連續大半個月一直都在拍,林酌與強調道,「拍電視劇需要你很成熟,快速進入角色,拍電影無所謂的,你又不是天生就是老師,不要這麼熟練。偷懶、發脾氣、懶得教了,都很正常的嘛,不要壓抑自己,表現出來!」

    許驚蟄對他這種講戲方式說實話並不是太適應,一般導演上手直接教的其實更多,像林酌與這種給你一堆形容詞,然後讓你自己悟的方式,並不是適合所有演員的。

    梁漁後面因為戲臨時改的太多,基本現場都靠提詞板,林酌與現在所有的熱情都在許驚蟄身上,對他基本不聞不問,整個認字的戲份重點,從剛開始的「陳梁生」明顯偏到了「許會計」身上。

    於是林酌與後面又開始不睡覺地改劇本。

    為此甚至全劇組都放了假,眾人很默契地都不去打擾林導演火山噴發一樣的創作欲望。

    許驚蟄每天頂著一頭雞窩,自己帶來的衣服都不知道塞到哪邊去了,他開始穿當地人穿的衣服,而且拍了快兩個多月,夏季已經差不多都過了,漠河這邊九月上旬就會出現初霜凍,植物停止生長,樹葉開始變黃,客棧小妹拿出棉衣來,特意問許驚蟄他們要不要。

    「晚上要穿了。」小妹熱情道,「否則扛不住。」

    因為劇組最近在放假,許驚蟄和梁漁也不需要拍大夜了,難得都能準時吃晚飯,準時上床睡覺。梁漁要更辛苦些,他不能出角色,還是得每天去找活干,秋收這邊非常繁重,黑土地上啥都有,水稻小麥,玉米大豆,小妹見過剛來劇組的梁漁,她現在沒法將這兩人聯繫起來,要不是有許驚蟄天天跟著,小妹總覺得梁漁是不是半途中換人了。

    前面折騰狠了,許驚蟄總擔心梁漁的皮膚沒法恢復,現在差不多能穩定保持,許驚蟄開始每天早上逼著梁漁塗馬油。

    「底子不能壞了。」許驚蟄勸他,「秋風太大,皮都皴了。」

    梁漁其實晚上還是會做點最基礎的補水工作,他盲目自信得很,年紀明明都過三十好幾了還一點都不擔心,許驚蟄真是羨慕他這心態。

    兩人天天早出晚歸,梁漁去幹活,許驚蟄去送飯,秋收最忙的時候,像梁漁這樣的「趕集人」那可是要搶的,梁漁干一天下來,居然還能賺不少錢,晚上回來邊吃飯邊數票子的時候,許驚蟄都樂了。

    他沒想到他們兩來拍戲,梁漁都能賺到這種錢,就連來找他們的周久霖和莫妍都挺驚訝的。

    「都感覺不像來拍戲的了。」莫妍感慨道,「小梁現在往土裡一站,誰會覺得他是大明星啊?」

    許驚蟄看向梁漁,他今天負責一畝的玉米田,掰完腰差點沒直起來,回來許驚蟄給他揉了半天,揉睡著後還是被餓醒的,起來看到還要吃玉米的時候都快吐了,許驚蟄讓小妹給換了土豆。

    周久霖指了指許驚蟄,也笑道:「驚蟄也是,認不出來了,我們之前還遇到本地人打聽你,問是不是新來的村幹部。」

    許驚蟄哭笑不得,他注意到梁漁碗空了,又去給他添飯,對方現在不減肥,頓頓敞開了吃。

    「第幾碗了?」莫妍問。

    許驚蟄:「第五碗了,之前半夜吃粘火勺吃多了,不消化,最近不敢碰了。」

    梁漁特別愛吃粘火勺,許驚蟄懷疑他有食物濾鏡,因為第一次就是許驚蟄給他單獨留的,他就開始惦記著,後面好幾頓夜宵都要吃粘火勺,任性又嬌氣,結果這東西不怎麼好消化,半夜噎著胃了,許驚蟄就不讓他吃了。

    莫妍和周久霖都是年紀大的老戲骨,娛樂圈裡的花花綠綠們早看膩了,梁漁和許驚蟄之前都經歷過不少惹人非議的風波,說難聽點,兩人也當過眼雲煙似的,看過就完了,這回算是真正長時間接觸到,才生出了點不一樣的感觸。

    莫妍說:「青青前兩天還問我你怎麼樣呢。」她指的是許驚蟄的恩師任青,「她抱怨你都不帶梁漁回去給她看看。」

    許驚蟄解釋:「這陣子太忙了。」他說,「結婚前一定帶回去給她看看。」

    周久霖說你們這年底結婚,不得現在就準備起來?

    梁漁剛呼嚕完一碗湯,他抹了抹嘴,說:「就搞個儀式,不會請太多人。」他看了一眼許驚蟄,又說,「我都聽他的。」

    許驚蟄故意開他玩笑:「你之前不還說要多收份子錢嗎?」

    梁漁放下碗,他表情看起來很認真,說:「那是以前,你現在比錢重要。」

    莫妍「哎喲」了一聲,說:「行了行了,你們自己討論去,別告訴我們了,犯不著。」

    她心想自己都這把年紀了,幹嘛要來吃這口小輩的糖,折騰牙麼不是。

    四個人今晚難得聚在一起是因為林酌與的劇本終於要改差不多了,周久霖說得挪窩,下面大半個月去伊春,拍五花山。

    「9月底五花山最美的時候。」周久霖囑咐道,「你們多帶點山里要用的東西,接下來我們大概很長時間都不準備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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