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和砍樹
2023-09-12 11:24:34 作者: 木更木更
梁漁話是這麼說,但許驚蟄知道,能玩的就只有他一個,梁漁是一定會去認真拍戲的,他這人天生骨頭就硬,精力旺盛,不服輸,要是真沒什麼本事,怎麼可能那麼多名導搶著要和他合作。
「我這陣子不護膚了。」轉了兩個聯程航班,梁漁下午剛到漠河就先去試了衣服,導演林酌與,美籍華裔,也是拖家帶口來的,他和梁漁很早就認識,特意過來看了看。
林酌與很滿意他的增肌效果,聽他說不護膚時還沒反應過來。
梁漁抹了把臉,淡淡道:「得暴曬下,皮膚狀況不能太好,要不然不貼角色。」
這種其實一般劇組裡都有化妝師可以做到,但大熒幕的鏡頭永遠更鍾愛樸素的臉,梁漁是那種明明不是導演,卻又很清楚導演需要什麼的演員。
林酌與問他:「我們大概給一個星期時間適應環境,配置下人,你有什麼要求?」
梁漁:「給我找點當地的活干,隨便什麼都行,每天都得干,得重活。」
林酌與說了句「OK」,其實要不是之前家裡事情拖了時間,梁漁是會提前過來的,像這樣的電影拍攝周期會非常長,每個導演都喜歡敬業的演員,梁漁又有話語權,他提出來的事情,導演基本上都會滿足。
漠河這邊經過這麼多年發展,旅遊業已經相當成熟了,但劇組拍戲是要進深山的,當地派了專業的護林人員,將他們指定的幾個拍攝地圍了起來,防止野獸亂入。
許驚蟄一個下午待在民宿里收拾東西的時候,梁漁就已經出去找活幹了。
行李箱裡的東西排得很整齊,許驚蟄只要負責拿出來就行,他們是最早到的第一批人,還得等後面的幾個演員飛過來,他無事可做了一會兒,感覺自己能兼個職,當下樑漁的助理,於是拿了熱水瓶出去,下樓想問服務員哪裡能弄熱水。
「我們這裡都是自己燒的。」小妹很熱情,她抬頭看著許驚蟄,微黑的臉頰上有兩坨紅雲,這裡的人基本沒怎麼接觸過明星,小妹也只把他當做長得非常好看的男客人,態度很平常,「我帶你去燒?」
許驚蟄說好,他提著熱水壺,跟著小妹去到開水房燒水,等水開的過程中製片人也來了,製片人許驚蟄倒是認識,秦婉,國內外頂尖的女性製片人,他們兩很早在一次晚宴上交換過微信,但只限於朋友圈相互點讚的關係。
「許老師。」秦婉笑著和他打招呼,她也是來燒水的,提了個熱水瓶,張望了一圈,「梁老師呢?」
許驚蟄說:「他去幹活了。」
秦婉:「幹活?幫附近的農戶嗎?」
許驚蟄點頭:「應該是的。」他其實也不太確定,只能說個大概。
秦婉點了點頭,她不像女明星,到哪兒都要打扮得隆重漂亮,秦婉就隨隨便便裹了個軍大衣,底下穿著拖鞋,從口袋裡掏了根煙出來點上,她問許驚蟄要不要來一根,被拒絕了。
「你們男演員也不容易。」秦婉笑起來,「這不能碰那不能碰的。」
許驚蟄有些認真:「還是得注意下的。」
秦婉知道他脾氣,沒再說什麼,又與他聊了點別的,等水燒開灌水的時候,她突然問:「許老師想露個臉嗎?」
許驚蟄眨了眨眼,沒明白她意思。
「就是在這部片子裡友情出演下。」秦婉說,「到時候掛個名,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許驚蟄沒想到沖奧片能這麼搞,後來才知道這是導演林酌與一貫的風格。
有些導演特別喜歡「意外性」,而且往往「意外性」反而容易成就經典,比如說《教父》這部電影,一開始馬龍擼的那隻貓就是意外進入片場的,它在發情,呼嚕聲大到能蓋過演員的台詞,但這一幕也成了《教父》的開篇經典畫面,時至今日都為人津津樂道,經久不衰。
不過許驚蟄畢竟不是一隻貓,所以秦婉還是提了正式出演的請求,當然她是本著片子能利用許驚蟄人氣,順便宣傳一波的目的來問的,肯不肯拍最後還得導演說了算。
對於這種都還沒定下來的事情,許驚蟄一般不太會放在心上,他灌完熱水,回到房間,又去查攻略,七八月份的漠河算是夏天,白晝時間會非常長,太陽底下熱,陰頭下面冷,晝夜溫差大,晚上有時候還需要穿長衣長褲。
樓下的小妹送來了羊奶子和新鮮的藍莓汁,她問:「大哥要出去玩嗎?」
許驚蟄他們是下午兩三點到的,等到晚上徹底天黑能過九點,許驚蟄想了想,問她附近有什麼活能幹。
「那很多啦。」小妹說,「我們這邊附近就是林場,伐木種樹,養牛和羊,我家還有豬哩,大哥要看嘛?」
許驚蟄之前在劇組就放過羊,但沒養過豬,他有些好奇,便想去看看,小妹提醒他注意防曬:「大哥你白,擋著點。」
許驚蟄只能再折回去戴帽子塗防曬霜,外面雖然很熱但他還是裹著全身,以免被曬到。
小妹走在前面,一直在和他說家裡的豬,去年生了多少,今年生了多少,又進了幾隻種公種母,什麼花色,最後甚至還跟他講什麼色的肉好吃,油水足,許驚蟄一路很認真地聽著,結果發現小妹帶他去的不是豬圈,而是林子裡。
她說:「我們豬白天放外面跑的啦。」
許驚蟄大受震撼,他舉目看去,林場大得幾乎分不出邊界,漠河這邊有專門的伐木林,小妹給他指了個方向,現在正是下午幹活的時候,許驚蟄還能聽到鋸木器的轟隆和嘹亮的喊聲。
有人大聲喊著「倒——」,許驚蟄抬頭,看到一棵參天的紅松像劃了半個天一樣,垂直著倒了下來。
小妹莫名就跟著興奮起來,朝著那邊喊:「樹倒咯!」
許驚蟄眯起眼,看到底下有一群人圍著,朝他們這邊揮了揮手。
小妹領著許驚蟄繼續往林場裡去:「砍樹的哥哥們可壯實哩,等下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許驚蟄覺得她想去看「壯實的哥哥」是真的,「我們一起」這四個字只是順帶的。
小妹家的豬果然都是放養的,許驚蟄先是找到了母豬,母豬後面跟了一溜子的小豬,他是真的第一次見這么小的豬,白頭黑尾巴,哼哧哼哧地在樹底下拱,它們也不怕人,小妹去抓了兩隻抱過來給許驚蟄玩,還教他怎麼抓。
「他們在拱菌子啦。」小妹說,「我們平時也來采的。」
許驚蟄想著梁漁幹活會不會去采菌子,就問她附近有沒有專門采菌子的人家。
小妹:「有哦,但都是大早上起來去采。」
許驚蟄「哦」了一聲,小妹說要把豬趕回家了,許驚蟄便去幫她的忙。
大豬挺好趕的,但小豬不怎麼聽使喚,小妹趕到後面有些跑不動,許驚蟄就只能替她去趕,伐木的男人們正好扛著樹回去,兩撥人在一條林子道里碰上,小妹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壯實男人」,豬也不去管了,許驚蟄只能邊看著母豬,手裡抱了四個小豬,腳邊上還跟著五個。
扛樹的男人有七八個,大多為了方便幹活穿得都很少,許驚蟄分心看過去一眼,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過了半晌,又看過去一眼。
那人已經盯著他看了有一會兒了,許驚蟄才認出來是梁漁。
他戴了頂頭盔,穿了件破背心,脖子裡繫著條毛巾,工裝褲只穿了一半,另外上半截袖子系在腰上,梁漁盯著許驚蟄的臉,他離得不近,但聲音傳過來卻很清楚。
「許驚蟄。」他叫他名字,「你在幹嘛?」
許驚蟄懷裡還抱著豬,他往梁漁那邊過去幾步,大豬小豬都跟著,像拖家帶口一樣。
「我出來玩會兒。」他尷尬道,又看了看梁漁有些曬脫皮的臉,面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問他,「還要干多久啊?」
梁漁:「干到太陽落山。」他眼皮垂下一半,掃了眼許驚蟄懷裡的豬,又掀起來,眼珠子黑白分明地看著許驚蟄的臉,問道,「這是什麼?我兒子女兒?你什麼時候生了那麼多個,我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