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
2023-09-12 11:24:34 作者: 木更木更
許驚蟄這次讓張漫安排的車子是七座的商務大車,後面能直接躺人的那種,為的就是方便梁漁休息,但梁漁好像並不困,他摘了墨鏡,除了剛開始抱了一下許驚蟄後,他也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情緒來。
朱曉曉從後視鏡里偷偷瞄了幾眼,發現梁漁只是坐在許驚蟄身邊,一手握著許老師的兩隻手,偶爾轉頭看一下許老師。
「回去先睡一覺。」許驚蟄的話倒是有點多,「洗個澡?今天泡浴缸吧,下午阿姨已經打掃過了。」
梁漁笑著答應了一聲:「好。」
他盯著許驚蟄的臉,突然湊近了,摸了摸他的眼睫毛,問:「你眼睛怎麼這麼亮,戴美瞳了嗎?」
「……」許驚蟄無語了一下,說,「怎麼可能。」
出門出得急,許驚蟄完全可以說是素顏,他被梁漁這麼一說又擔心起來,掏出手機看自己的臉,怕有什麼地方不好看。
「別看了。」梁漁又把他的手握進掌心裡,捏著不放,他說,「你現在漂亮死了。」
司機甩掉後面跟著的媒體們花了點時間,到別墅的時候已經下半夜了,朱曉曉送兩位老師下車,順便還非常貼心地問許驚蟄:「老師要請假嗎?休息幾天吧。」
許驚蟄點了點頭,說:「你們這幾天辛苦了。」
朱曉曉受寵若驚,馬上說:「不辛苦不辛苦,您和梁老師才辛苦了。」
許驚蟄送完了自己助理,回到別墅時發現梁漁已經上樓了,他想了想,脫了外套跟著上去,發現梁漁在衛生間,浴缸里放著水,他對著鏡子在刷牙。
許驚蟄看了他一會兒,問:「你刮鬍子了?」
梁漁刷牙的動作幅度也很隨意,牙刷頭在嘴裡左右搗鼓,明明毫不注意形象,卻又帥氣得不行。
他含糊道:「在警局就刮過了。」彎腰吐了牙膏沫,梁漁接了杯水過嘴,他隨後拿了條毛巾抹乾淨唇,才朝著許驚蟄招了招手,「你過來。」
許驚蟄乖乖走了過去。
梁漁摟著他的腰,張開嘴,問他:「有味兒嗎?」
許驚蟄輕輕嗅了嗅,故意說:「草莓味兒?」
梁漁下一秒就低頭吻了上來,許驚蟄被他親得迷迷糊糊,心想他用了多少牙膏,這薄荷味兒也太涼了。
浴缸里水放得很快,梁漁親了一會兒就把人放開了,早年可能是當模特養成的習慣,他脫光衣服時也不避諱人,坦蕩蕩跨進了浴缸里,一隻手還拉著許驚蟄。
許驚蟄只能跟著坐在浴缸邊上,往他水裡放泡沫球。
梁漁不怎麼喜歡全是泡沫的那種feel,他覺得自己的身材很好,就該在水底下清清楚楚地讓人看著。
「哪兒不好看了?」他指了指自己身上,「你挑出來。」
許驚蟄受不了地潑他水:「你歇歇吧,我給你搓背。」
泡沫漸漸多了起來,許驚蟄讓梁漁背對著自己,拿了搓澡巾揉在他背上,不得不說,梁漁的肩膀線條是許驚蟄見過最好看的,他的背筆直,兩邊的蝴蝶骨像翻開的書頁一樣,他搓了一會兒就有些心不在焉,心想怎樣才能練到梁漁這個程度啊,這也太令人嫉妒了。
梁漁也不知道是不是嫌他力氣小,搓了一會兒就不讓許驚蟄搓了,他伸出手,將所有頭髮弄濕了抄到腦袋後面,露出額頭來,兩隻眼睛看著許驚蟄。
他說:「你膽子也太大了,對著媒體就敢說自己隱私,就不怕有人挖出真的來?」
許驚蟄與他目光對上,知道梁漁並沒有生氣,他想了想,認真道:「其實被人挖出來了也沒關係,我現在不是好了麼,又不是硬不起來。」
梁漁動了下眉峰,他說:「也就對著我能硬。」
許驚蟄沒反駁這話,他看著梁漁的臉,平靜道:「我真的沒想那麼多,而且就算在以前最不行的時候,我也沒有真的……覺得這是什麼嚴重到不得了的事情,性對我來說不是最重要的,可能在某些時候會介意些,畢竟我還是個男人嘛。」他自嘲了一下,又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我不怕被人指指點點,我有你,你覺得我是正常的,我就是正常的。」
許驚蟄在說這番話時,梁漁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從他臉上移開過,他看著他,像在看一朵雲,看剛剛盛開的花,又像在看即將落下的太陽,溫柔又美麗。
他說,你可能不知道,我母親梁梳就是被人拐賣進了大山里,最後賣給了張福屯。
「她像上輩子欠了老天爺的。」梁漁笑起來,他咧開嘴,臉上像有著血腥味,「我母親沒有父母,是被奶奶養大的,考上大學的那一年,在火車上被人拐賣了。」
梁漁停頓了很久,他說:「那個賣橘子的老太婆,和她奶奶一樣的年紀,她心疼她,幫她送橘子回去,然後再也沒能回來。」
許驚蟄聽到這裡的時候,終於沒忍住,他彎下腰,抱住了梁漁的腦袋。
梁漁靠在他懷裡,鬆了一半的力氣,語氣像在講別人家的事兒:「我媽其實能跑的,在生完我之後,她運氣好,知道好在哪兒嗎?因為第二次就生了個兒子。」梁漁冷笑道,「兒子好啊,他們就要兒子,族裡覺得我媽肚子爭氣,張福屯都有面子,他覺得我媽認命了,也不像剛開始那麼打她關她,這才讓她找到了機會能帶著我姐逃走。」
梁漁嘆了口氣,他最後說:「我媽太傻了,她還是沒能狠得下心來不要我。」
「你說她為什麼要不捨得我呢?我是張福屯強姦她才生下來的玩意兒,我還是個男的,她把我扔那兒,自己跑了,我也能活下來,她就不該為了我留下來,最後被張福屯鎖在床上那麼多年,生雁子的時候差點連命都沒了。」
「你知道我帶著他們出來後,第一次覺得高興是什麼時候嗎?」梁漁突然問,他沒等許驚蟄回答他,自言自語地道,「就是帶梁沉去引產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我姐不用生下那個玩意兒,她與那裡徹底斷了根,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任何瓜葛了。」
梁漁閉上了嘴,他過了很久,才又重複了一遍:「我真的很高興,從來沒有那麼高興過。」
「我這麼多年來,但凡有一秒與自己和解了,不再憤怒了,我都堅持不下去,帶她們從那地方出來,弄死張福屯和牛兵。」
梁漁看著許驚蟄,他眼皮子是真的很薄,殷紅的,像質地細膩的瓷白碗口上抹了硃砂似的。
他說:「你瞧,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和我姐說過,我是沒有未來的,我一輩子只能這樣了,我不會放過自己,我也不想改。」
「許驚蟄,」梁漁突然喊他的名字,他問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許驚蟄張了張嘴,他輕聲道:「我知道。」
梁漁又笑了,他說我看你什麼都不知道,他說:「你像塊糖一樣。」
「我這一輩子,都從來沒有吃過像你這麼甜的東西。」梁漁說,「你就是塊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