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承耀？」聽著安之素口中的呢喃，尉遲玥不禁心生疑惑，承耀這個名字，他並不是第一次從安之素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曾讓他費解，她見到洛耀的時候就曾叫過這個名字，他不明白為何如今見了洛祁，她竟又叫出這個名字，但他知道，這個叫承耀的人對於安之素來說意義重大，也許，她在這個世界的存在就是為了一個叫承耀的人。

    大廳中的人都已經圍攏過來，皇上遇刺，這雖已經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但這一次，刺殺皇上的，是他新封的貴妃，而他遇刺的原因，是替藩王尉遲玥的新婚妻子擋劍，這才是讓人費解的地方！雖然人人都知道安之素曾是他的王妃，但人人也都知道，當初他對安之素的折磨並不是玩笑，為一個讓他曾討厭至極的人擋劍，這當真又成了今日另一件讓所有人都唏噓的事情。

    「素素，我是洛祁，你記起我來了麼？」洛祁忍住痛顫聲說道。

    安之素木然點點頭，眼淚順著臉頰落下。

    「素素，你還記得在蕭王府中的日子麼？還有我陪你去看望姥姥……」洛祁努力地想要安之素記起他們曾經在一起的所有快樂的過往。

    「洛祁，你不要說話了！」安之素急促地說道，「我求求你，不要說話了，好不好？」

    「素素，」洛祁費力地點點頭，低聲說道，「素素，還有最後一件事，我想要告訴你，姥姥……姥姥不是我殺的！我進去的時候姥姥就已經被人殺了……你要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你要趕緊好起來，給我找出兇手我就相信你！洛祁，你不准死！」安之素大聲吼道，「我憑什麼相信你！你從來都不相信我！現在你要我相信你，你就必須自己證明你值得我相信！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

    「好，你不讓我死，我一定不死！」洛祁的嘴角扯出一個笑，眼前的一切，陷入黑暗。

    「洛祁！」安之素看著在自己懷裡無力倒下去的洛祁，手抖抖索索地伸向他的鼻翼，她害怕過去的悲劇再重演，她忽然明白過來，其實，她一到這個世界，命運就已經讓他們牽連在一起，只是他們一開始就站在了對立面，所以他們互相誤解，互相折磨，互相憎惡，所以，到了現在，他們已經完全站在了兩個不同的世界，現在，她只是想要洛祁好好地活下去，他已經擁有了他的生活，而她自己，也已經有了新的生活，他們之間的差距，已經不再是隔閡，而是深淵。

    有人過來抬走了洛祁，御醫匆忙趕到，尉遲玥緊緊抱住木然的安之素，雖然如此，他還是感覺他與安之素之間突然之間多了一道溝壑，安小玟跑過來抱起小惡魔，想把他從這個血腥現場帶走。

    而白小晴，早已被嚇傻，她雖然專橫跋扈，但從小到大，她也沒有經歷過如此血腥的場面，她終於明白，自己的王妃夢是時候該清醒了，即使安之素心有所向，即使安之素還帶著別人的孩子，尉遲玥都不可能再正眼看其他的女人，她與尉遲玥並不熟識，只是一味地去糾纏他，糾纏到要嫁給他，他們之間，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爹爹，我們回家吧！」白小晴顫聲說道，「我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

    「晴兒，你沒事吧？」白雄看著臉色蒼白的白小晴，滿面胭脂都難以掩蓋她的疲憊和無助，他重重嘆了口氣，牽過白小晴的手，沉聲說道，「走吧，我們回家吧！乖女兒，今後爹爹一定給你找一戶好人家，找一個比尉遲王爺好上千百倍的男人！」

    「都散了吧！」尉遲玥對著人群說道，「你們都回去吧！今日的事情，本王自會處理！來人！將初貴妃押入天牢，等皇上醒來後再做處置！」

    在場的文武群臣聽到尉遲玥發話，都鬆了一口氣，他已經沒有了再奪天下的言語，他還是叫著洛祁皇上，他們就放心了，他們不願意剛剛穩定下來的生活，又要想著該站到誰的立場。人群漸漸散去，只有洛瑞等人留了下來。

    初蕊被侍衛押著，不甘心地離去，她還是沒有明白，她與洛祁十多年的感情，竟會被安之素的闖入，破壞得一無是處，現在，她還親手將那把劍刺進了洛祁的身體，她不是要殺洛祁。

    她悄悄從凝香園溜出來，只是想看看安之素是否真的如傳言般嫁給了尉遲玥，她只是想看看洛祁是不是真的能眼睜睜看著他心愛的女人嫁給他的兄弟，她只是出來看看，遠遠地看著。

    她看見洛祁在熱鬧的婚禮中孤獨地坐在上座，像一個被遺棄的孩子，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看著歡笑的人群，然後，她看見洛祁終於忍不住，從尉遲玥手中奪走了安之素，她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若安之素同他回了皇宮，那麼，她將永遠生活在凝香園，甚至沒有再出來的機會了，她不容許那樣的事情發生，她不容許洛祁背叛他們的感情，所以，她必須清除他們之間感情的障礙，安之素，必須死。

    她看見尉遲玥和洛祁為了安之素爭得不可開交，她甚至聽見他們之間為了安之素要兵戎相見，洛祁從來沒有對她如此重視過。

    她還聽說，小惡魔，那個洛祁從來不讓人稱作野種的孩子，其實是他自己的孩子！那麼，如果安之素跟洛祁回了皇宮，安之素為後，那孩子為太子，她將永無翻身之日！

    瞅准一個侍衛，適時拔出他的劍，劍尖指向安之素，她用盡全力刺過去，她要讓她一劍穿心，真正在眾人面前死去，而不是像上一次，還有機會死而復生，她不會給她機會。

    她聽見劍刺進血肉的聲音，她看見劍尖從肉中穿刺而出，可是，她發現這把劍，刺進的卻是另一個人的身體，是她深愛的那個男人的身體，他來不及將她推開，於是他替她承受了這一劍，他沒有絲毫猶豫，他甚至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因此而死去吧？

    如果換做是她自己，他會挺身為自己擋下這一劍麼？她覺得，他不會，他甚至都不願意封自己為後，自己對他那麼多年的等待和付出，他全然不顧，他只是一心想要那個女人留在他的身邊，哪怕是強迫的，哪怕安之素，從來都不願意正眼看他，他甚至早早地，給了她一個孩子。

    她還記得賀飛飛懷孕之後，她也想為洛祁生一個孩子，但洛祁告訴她為了大局，為了他們的將來，他要等一切都安定下來之後，才能讓他們的孩子出生，可是，當一切都已經穩定下來之後，他卻再不願意碰她一下，他的心裡早已裝滿了安之素，她無法容忍這一切的發生！

    她曾試圖改變這一切，她曾試圖帶走安之素的孩子，讓安之素崩潰，讓她憎恨洛祁，但洛祁為她擋下的這一劍，足以化解他們之間所有的憤恨，只要安之素還願意接受洛祁，她自己便再次成為了一個跳樑小丑，成為了幫助他們原諒彼此的藉口。

    初蕊渾渾噩噩地被丟盡了天牢，侍衛搜走了她身上一切銳利的東西，連一根簪子都沒有留下。她苦笑了一下，不等到洛祁醒過來，她又怎麼可能會想不開呢！只要洛祁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她就會用盡一切辦法重新得到她，她永遠不會因為任何原因，放棄這個本就屬於她的男人！

    洛祁醒過來時，已經身處皇宮，身邊，是一臉憔悴的安之素，他費力地露出一個微笑，低聲叫道：「素素！」

    聽見聲音，安之素看向洛祁，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你醒啦？渴嗎？餓嗎？」

    洛祁點點頭，安之素走到桌子邊，端起一杯水，扶起洛祁，想要餵他，洛祁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

    安之素看他微微皺起眉頭，面帶歉意地說了聲：「對不起！」

    「只要你沒事就好！」洛祁柔聲說道。

    「我沒事！只是我不知道，初蕊竟然會如此恨我，是我不該介入你們之間的感情……幸好，沒有傷到心臟，雖然劍刺穿了，但沒有生命危險，御醫說，等你醒了，再調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安之素一邊給洛祁餵著水，一邊自責地說道。

    洛祁停下喝水，定定地看著安之素，片刻之後，沙啞著聲音說道：「你沒有介入我們之間，只是我沒有看清我與她之間的感情，讓她產生了誤解。素素，過去，是我對不起你！」

    「過去？我不想再提過去，我現在只希望你早點好起來，每天這樣照顧你很累！」安之素苦笑著，「曾經我欠你一條命，雖然曾經是你將我關進地牢，但也是你在地牢之中救了我，所以，現在我也該好好照顧你！我不想欠下任何人的人情！」

    「你照顧我，就只是為了還我的人情？」洛祁語氣變得冰冷，「那麼說道人情，我替你擋的這一劍，你又該怎麼還呢？」

    「洛祁，我不想和你爭辯這些！你好好休息吧！我去找御醫給你換藥！」安之素扶著他躺下，自顧自向外走去。

    「素素……」洛祁叫住安之素。

    安之素沒有回頭，聲音有些顫抖：「洛祁，有什麼事，等你好起來再說吧！」

    洛祁重重嘆了一口氣，牽動著傷口撕裂般的疼痛。

    安之素叫來了御醫，站在房間外面等著御醫給洛祁換藥，她有些茫然地看著天空，小白獸告訴她，她與他一直都在相互尋找著對方，只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在那樣的情況下認出他，她不明白為什麼每一次明白他的感情都要用死亡作為代價！她慶幸他只是重傷，但她也明白了有些堅持，對於每個人都是傷害，如果她不是想要再次遇見他，或許，現在她還在高樓林立見過著她普通簡單的生活，每天上下班，逛逛街，上上網，或者出去走走，打發那些沒有他的無聊時光。

    而現在，當所有人都滿身傷痕了，她找到了他，認出了他，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那一刻，她那麼篤定，他就是承耀，就是她一直苦苦追尋的人，或許是因為，無論何時，願意為她放棄生命的，都只有承耀一個人。

    只是如今，她的心早已傷痕累累，她還嫁給了他最好的朋友尉遲玥，她不知道這些混亂的關係，如何才能理清，她不願意傷害任何無辜的人，而這些人當中，最無辜的人，便是尉遲玥，這個為了她，甚至願意以天下相爭的人。

    「素素！」一個溫暖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安之素轉過頭，見是尉遲玥，努力擠出一絲笑意道：「你來啦？」

    尉遲玥點點頭：「他怎麼樣了？」

    「剛剛醒，你放心吧，等他傷好起來，我就回去，畢竟他是因為我受的傷，我不能棄之不顧！」安之素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將心底的矛盾和糾結壓回去。

    「我只是過來看看，素素，你也不要太累！」尉遲玥嘆了口氣，「素素，你能告訴我，承耀是誰嗎？」

    「是一個曾經對於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安之素低聲說道，「只是，他已經……承耀與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然後，他被人殺了，於是我來到這裡，只是想要找回他……那麼多年了，我已經累了，甚至已經絕望了，我只是想要一份安定，所以，我不想再去尋找他，所以我想在你身邊停下來，可是現在……」

    「對不起，素素，我不是故意要惹你傷心……」尉遲玥抱歉地說道。

    「尉遲玥，最近發現你的笑容少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安之素眉頭微皺，他從來都為自己著想，從來都站在一個保護者的立場，可是，自己卻終究一次又一次地傷他，傷到她根本不知道該怎樣補償。

    「素素，你沒有錯，只是我們遇見的時間不對……」尉遲玥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飄向遠方，定定地說道，「洛祁，就是你要尋找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