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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44:23 作者: 碧血懷紗
    小皇帝這樣說不是沒有理由。

    作為自幼在宮帷之中長大的孩子,年紀尚幼的君王其實很清楚宮裡人的想法。就像時令青菜和時鮮果蔬一樣,因為怕上面吃了喜歡,過了時節還要,下面基本上都是儘量進獻一些一年四季都能夠弄到的玩意兒,比方說大白菜。也難怪太皇喜歡林家那丫頭做的菜蔬,光這食材的種類和新鮮度,林家姐弟幾個能夠吃到的就比他這個做皇帝的要好多了。

    太醫院也是一樣。

    小皇帝很清楚,自己的父皇這個樣子固然是因為自己父皇傷在要緊的地方,還有一部分原因就在於,那些太醫怕擔了干係、盡弄一些吃不死人卻對自己父皇的情況沒有絲毫用處的湯劑出來。那些湯藥,大多是一些溫補之物,換了別人別的病症,也許會讓病人有些起色,可是對自己的父皇來說,那根本就沒有用。只要將父皇的情況說得嚴重一點,那麼父皇沒有死、父皇還在熬日子就成了他們的功績了。

    小皇帝很清楚宮裡人做事的規律,自然對這些人也沒有好態度。

    那些民間來的大夫也是。剛開始的時候,也是幹勁滿滿的,可是跟著那些太醫們呆過以後,也變得跟那些太醫們沒什麼兩樣了。

    小皇帝道:「不管了。這個張解元給父皇診脈的時候,朕要親自守著。」

    邊上的人都大吃一驚,紛紛勸諫,但是小皇帝非常執拗,堅決不聽:「你們都給朕閉嘴!父皇那個樣子,朕心急如焚,偏偏這麼多日子過去了,你們一點兒章程都沒有。好歹眼下有人來。還說得有些門道,你們又攔著!朕不管!朕要見他!」

    十六歲的君王還非常年輕,別人越是勸阻,他越是來性子。居然不顧眾多內侍宮人侍衛的勸阻,也沒有擺駕,只是坐了一輛初看非常普通的馬車就親自跑到了京兆府。

    京兆府府尹的外書房,張熙雖然坐在那裡。拿來一本書在看著,可是心神完全不在手裡的書本上。對於接下來的事情,他也沒有多大把握。如果來人堅持要搜身,他也只有賭一把了。

    聽見門外地腳步聲。張熙抬起來頭,就看見一個少年在京兆尹韓大人的陪同下進來了。京兆尹雖然聽上去跟知府是差不多的,但實際上卻比知府的權力大多了。至少。京兆尹是由資格直接進宮面聖誕。而且能夠讓京兆尹如此禮遇的少年人。只怕當世也只有一個。

    確定了來人的身份,張熙趕緊行君臣大禮。

    小皇帝見張熙眉清目秀,一眼就喜歡上了。

    作為君王,小皇帝身邊不乏美人,但是賞心悅目的美人,還是會讓年輕的君王感到非常舒坦,尤其是張熙這樣。俊美之中帶著一點點瀟灑的讀書人,就好像拂曉的春風,讓年輕的君王的心情瞬間提高了好幾個百分點。

    食色性也。

    先賢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至少,這位年輕的君王就很滿意這位眼前的解元郎。

    「聽說你是湖光解元?小小年紀能夠成為一省解元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你居然能夠在讀書的同時精研醫術,實在是難得。你的醫術是自己鑽研的麼?」

    張熙沒有得到允許,自然不敢起來。

    他伏在地下,道:「啟稟萬歲,學生的醫術是跟一位神醫學的。這位神醫就住在學生家鄉附近的山腰上,脾氣有些古怪,但是無論是怎樣的病症,都難不了他。學生曾經見過不少人千里迢迢地上山求醫。」

    小皇帝一愣,道:「你說的可是此人可是姓趙,大約六七十歲模樣,一支碧玉簫從不離身?」

    張熙道:「萬歲怎麼知道?」

    小皇帝道:「朕當然知道。當初朕下旨尋訪杏林高手的時候,太醫院呈上來的名單裡面頭一個就是這個趙叟。可惜,如果不是朕派去的人一直沒有回音,父皇也不至於挨日子了。原來你是他的弟子,那麼朕就更加放心了。趙叟如今可還好?」

    張熙搖搖頭,道:「很不好,神醫唯一的女兒出嫁之後,一直沒有消息,直到從病人的嘴裡,神醫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去世很久了,唯一的骨肉也很不好。神醫擔心外孫,所以早幾年就離開了。」

    「原來是這樣。你不是趙叟的弟子麼?怎麼叫他神醫呢?」

    「萬歲,草民不是神醫的弟子,只是跟著神醫學了兩招而已。」

    「怎麼會這樣?可是如果沒有趙叟的話,那麼朕的父皇可怎麼辦?」

    「萬歲,能否讓學生先看一看。學生曾經給神醫打過多年下手,跟著神醫也學了很多。上皇乃是真龍天子,自然有上蒼庇佑。也許上皇的病症,學生正好能治。」

    小皇帝看了看張熙,道:「也好。你就跟朕一起進宮。」

    小皇帝到底年輕,又有些執拗,當下就拍板,要帶著張熙回宮。他身邊的大總管趕緊勸阻道:「萬歲,事關上皇,是不是奏請過太皇陛下之後,再做打算?」

    「你閉嘴!那是朕的父皇!朕會不擔心麼?父皇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偏偏宮裡那麼多人,一點用處都沒有,不然,父皇早就大安了!」

    小皇帝拉著張熙的手,跳上了馬車,急急忙忙地回宮去了。

    皇帝畢竟是皇帝,一舉一動都會引起朝廷的震動。即便是這個還沒有親政的君王,依舊牽動著朝野上下的心。這裡小皇帝才剛剛出來宮門,那邊太上皇后就得到了消息。太上皇后知道了原委以後,親自堵在了上皇的門外,等著兒子的歸來。

    太上皇后跟著上皇,從太子妃、皇后、太上皇一路走來,步步謹慎。雖然說眼下她的兒子已經登基,可是上面畢竟壓著一位太上太皇陛下,這位太皇陛下的兒子眾多,自己的兩個孩子都還年輕,也沒有一個有力的外戚支撐著,稍有差池,只怕自己自身難保不說,就是自己的兩個兒子都不會落著好。

    越是這樣想著,太上皇后的心情就越加不好了,看向張熙的眼神也分外嚴厲,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她太上皇后也不願意跟自己的兒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鬧開。即便這些人不過是一些臣民而已。

    「皇帝,你怎麼親自跑出去了?即便是請來了醫術高明的大夫,讓內侍和護衛們走一趟也就是了。你何必親自跑這一趟呢?」

    「母后,兒臣知道,魚龍白服並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兒臣擔心父皇……」

    「你擔心你父皇,豈不會知道你父皇也牽掛著你呢?你是你父皇心心念念盼來的長子,更是你父皇親自教養大的。如果你有個什麼事情,你父皇又如何能夠安心?」

    「兒臣,兒臣知道。是兒臣的錯,讓父皇和母后擔心了。」

    「這位是?」

    小皇帝著才反應過來,趕緊介紹:「母后,這是張熙,師從趙叟。兒臣讓他來給父皇診脈。」

    「趙叟?就是那個怪醫趙叟?為什麼不是本人?即便不是本人,來一個正經的弟子也好,怎麼是一個年輕人?」

    張熙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只得伏地回答道:「啟稟太上皇后,神醫家中有事,在幾年前就已經離開了馬嶺。」

    「你不是趙叟的弟子麼?為何不尊其為師尊?反而用神醫呼之?」

    「啟稟太上皇后,學生並不是神醫的弟子,卻跟著神醫,為神醫打過多年下手。學生的醫術也的確是神醫指點過的。」

    太上皇后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上皇的狀況不好,那麼多的醫學泰斗,給上皇把脈以後,都搖頭不已。你也年輕,就是你天賦異稟,可是醫術沒有時間和經驗的積累是不行的。」

    小皇帝道:「母后,父皇一直那樣躺著,一點起色都沒有,不如讓張熙看看在說。」

    太上皇后一愣,道:「張熙?我聽說過這個名字。據說三年前的湖廣解元就是這個名字。當初陛下還跟我說,這位湖廣解元還只有十六歲。難道就是你麼?」

    「是的,太上皇后,正是學生。」

    「不,不行。絕對不可以。」

    「母后?」

    「皇帝,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人不是神仙不可能樣樣都精通。你也知道的,這科舉一道是多麼的艱難,實力和運氣一樣都不能少。這張熙既然是少年解元,想必在讀書上面花費了不少精力吧?他有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兼顧讀書和醫術麼?本宮是不信的。」

    「可是母后……」

    「皇帝,你不要再說了,本宮再說一遍,本宮是不會同意的。」

    年輕的君王沒有想到,自己要過的第一道關,居然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他的母親最是疼愛他,自幼對他那是千依百順,卻沒有想到,眼下自己的母親會第一個反對。

    小皇帝忍不住哀求:「母后,請您聽我說……」

    太上皇后道:「我不要聽。天底下那麼多的醫者,不會只有這個張熙有辦法。對了那個趙叟,既然他得過趙叟的指點,想必對趙叟的事情知道不少。從他是嘴裡說不定能夠得到趙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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