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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非要穆寒春自己說,就會出現和那通流傳得相當廣的採訪類似的情況——在輸掉比賽的賽後採訪里,穆寒春忍不住講愛人、講寶寶,靦腆地打開賽照,給所有人看裡面藏的照片。

    穆寒春想得其實很簡單,他那時候把媒體和粉絲都當朋友,他對比賽的勝負原本就不太在意,也沒想過輸掉比賽、成績不好是什麼要被宣判的罪。

    因為是朋友,所以我給你看我最驕傲的珍寶。

    碾壓級別的驚艷天賦和長期封閉的訓練,讓穆寒春的世界變得異常簡單——只要讓車不停,疾馳、疾馳、疾馳然後撞線,就行了。

    那時候的穆寒春尚且不能理解,原來就是有人會去毀掉別人最珍視的寶藏,就是有人會不屑一顧、會惡意森森。

    原來不是所有人都是朋友,原來有壞人,原來寶寶會被壞人盯上。

    這一路上,穆寒春都在想這件事。他沒辦法不去想,因為他沒有及時意識到這些,沒能及時意識到危險的逼近和覬覦,究竟釀下了多嚴重的錯。

    小木魚沒見過他們家的大賽車,也沒有玩過變形金剛。

    小木魚沒玩到變形金剛,寶寶的生日禮物丟了。

    事故發生後,那輛賽車第一次被從車庫裡放出來,不受控地自行啟動,發動機轟響得仿佛悶雷炸裂。

    那輛車一定是想撞點什麼,它像是匹脫韁的悍馬,又像失去主人的烈性犬,猩紅的尾燈高頻閃爍。

    它沒撞到什麼。

    什麼也沒能撞到,沒人能讓那輛賽車安靜下來,沒人敢靠近,索性就放它在四面都是防撞墊的空蕩試車場裡掙扎了幾天。

    那是完全徒勞的掙扎,因為車是會沒油、AI是會沒電的,那時候它就會變成一輛無知無覺的、即將被送去作為「遺物」供人觀瞻的機械造物。

    那也就是全部的故事了——至少林飛捷這麼以為,他不知道一輛賽車的幽靈盯上了他,在此後的二十年致力於把他撞得不能自理。

    ……

    可不論再做什麼,傷害和遺憾都烙在那。

    不是一縷散去就了無痕跡的風,是大片無法癒合的傷口,是蟄伏在骨縫裡的隱刺。

    穆寒春被夾著冰碴的風凍了個激靈,他回過神,察覺到自己居然在這站了這麼久,不由苦笑:「抱歉……」

    自稱叫「瑾初」的年輕人一直陪在他身旁,見他從沉思里醒過來,朗淨潤澤的黑眼睛就彎了下,伸手攙他跳下被白霜覆蓋的石頭。

    伸過來的手溫暖有力,穆寒春被穩穩噹噹攙住,他們在這裡等風小下來,免得路上的風烈到把車刮個跟頭。

    穆瑜扶穩他:「沒關係。」

    穆寒春怔了下,他張著嘴,愣愣站了半晌:「……什麼?」

    穆瑜幫他把袖口整理好,嗓音認真,半點不似開玩笑:「沒關係。」

    ——沒關係,用來回答「抱歉」。

    因為已經接受了道歉、好好回答了「沒關係」,所以傷可以痊癒,刺能被取出來。

    所以就可以試一試,把那些壓得人喘不過氣、非得站在風口吹上半天冷風,這樣才能稍微好受的自責和痛苦,試著稍微放下一點。

    他們大概是最該被訓「榆木腦袋」的一家人,每個人都責備自己,都懊悔當初沒做得更好,都被負疚和自責壓得傷痕累累。

    可這本來不該是他們的錯,不該是任何一個人的錯,不怪爸爸媽媽,不怪寶寶,不怪掃地機器人和賽車。

    他們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您想家裡多出一棵小樹嗎?」穆瑜笑了笑,溫聲把話題轉移開,「可能是一棵小榆樹,會結榆錢那種……還會變成十三歲的小朋友。」

    十三歲的反派大BOSS那條時間線,穆瑜會負責解決。反正時間也很充裕,他可以回去代班,和有些藏在缸里不出來的樹一起念個高中。

    小朋友們放暑假了,玩心正濃,鬧著要全家一起當交換生度假,穆瑜索性在穿書局直接批發了一打時間卡。

    等最終考核正式結束,家裡的小朋友也玩得盡興,就該老老實實呵欠連天地被從小被窩裡挖出來,困得迷迷糊糊閉著眼睛吃早餐,背上書包排隊齊步走著去上學了。

    穆瑜打算適當徇私,這大概不太合規矩,但也沒說完全不行——沒說爸爸媽媽不能養兩隻小木魚。

    十三歲的反派大BOSS一個人留在原地,帶著那些痛苦、絕望和孤獨,一個人在時光的角落裡堅守了這麼久。

    抱著玩具槍、披著小毯子做的披風埋伏在窗簾後面,睜大眼睛盯著窗外警戒的小木魚,也一直都很想要哥哥。

    做夢都想要,穆瑜最近翻檢盤點記憶,還發現自己三歲那年過生日許願,是希望媽媽能在不影響身體、心情和工作的前提下,給自己再生一個哥哥。

    「是現成的小樹苗,剛移植的時候可能打蔫,沒什麼精神,但多曬曬太陽、勤澆水鬆土就會好。」

    穆瑜溫聲介紹:「也不要太勤,榆樹是耐旱不耐澇的樹種,生長期的時候勤剪枝,太茂盛也容易鬱閉……」

    穆寒春打斷了他的話,上前一步擁抱他,不肯放手。

    穆瑜選擇了二十三歲的自己回來,這是個做什麼事都不太麻煩的年紀,進可攻退可守,能解釋得通所有需要解釋的邏輯。

    穆寒春大概是察覺到了這一點,一脈相承的秉性讓他選擇了沉默,選擇不去追問面前的年輕人,不強迫自稱「瑾初」的青年說出任何不想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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