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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馬上就要開始比賽,記者見他神情恍惚,看起來狀態極差,有點不安:「你……還好嗎?要比賽了。」

    現在的虛擬比賽都是在意識空間進行,虛擬設備也被做成了賽車造型,選手還是坐在賽車裡、手動操作,已經做到了最大限度模擬現實。

    那個年輕賽車手把頭盔重重砸在賽車上。

    大部分選手都已經就位,幾個林氏俱樂部所屬的賽車手都還站在外面,裁判正要催促他們進入虛擬設備,就被這一聲嚇得吹了啞哨。

    現在的虛擬設備隔音極好,已經進入比賽區的選手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在意識世界裡的跑道上飛馳。

    這種賽車用不著做防護,很不經打,看著和過去差不多,其實只是個漂亮的花架子。

    年輕賽車手沉默著用頭盔砸著車,他看起來沒什麼表情,那動作像是機械性的重複,又像是日復一日的枯燥訓練。

    記者沒想到會鬧成這樣,急著找人來攔,其他的幾個賽車手卻只是站在原地。

    影子被晃眼的頂燈照得極短,又被側面看台的探照燈拉得極長。

    這是個有些詭異的場景——有人在飛馳,有人停在原地,有人在砸車。

    那台虛擬設備很快就被毀得差不多,年輕賽車手砸碎了玻璃,又要去砸內飾,才被其他人拉住:「小心手,小心手……」

    年輕賽車手不停掙扎,其他幾個人不得不死死抱住他,拉扯間撞到三腳架,攝像師防備不及,手裡的攝像機滾在地上。

    「……教練,鶴姐。」年輕的賽車手被幾個人按住,還在啞聲道歉,「我們沒救寶寶……」

    鏡頭滾了幾滾,一動不動,看著刺眼的白熾燈。

    /

    林飛捷的視線完全游離,他像是個向外溢散濃濃陳腐死氣的骷髏,任憑針管往血管里注射抑制劑,冰冷的手銬扣住手腕。

    林飛捷問來逮捕自己的人:「穆瑜呢?」

    調查員穿著褐色制服、佩戴紫色徽章,聞言就皺起眉,看了這個披了人皮的畜生一眼:「我們會保護他。」

    「你們?」林飛捷的脊椎像是被這番折磨硬生生磨斷了,他被拖著往外走,笑得詭異,「不不……沒人能保護他。」

    他是輸得一塌糊塗,那狼崽子的確夠狠,打斷了他的骨頭,馬上就能要他的命。

    「他以為……他贏了嗎?」林飛捷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有這麼好心?」

    汽聯的1792號檔案,不只是證據,也是個陷阱。

    ——那是事故發生當天,完整的全息影像。

    因為要從現實比賽轉為虛擬賽事,林氏所屬的俱樂部也在提前準備,進行了大量實景拍攝。

    那是相當詳盡、和事實完全一致的影像,由儀器自動記錄,防火外殼只差最後一點就徹底燒穿,磁碟後來從灰燼里被回收。

    穆瑜受得了嗎?

    在林飛捷得到的那些記憶里,成年的穆瑜並沒得到這個。

    穆瑜只是找到了第三視角的錄像,找到了一些當事人,把這些證據匯總,在退圈時完全公開。

    做完這些的穆瑜,就跑去沒人知道的地方,病了整整一年。那一年裡的病危通知書下得像雪片,絕大多數時候,穆瑜都昏迷著人事不省,只能靠機器勉強維繫生命體徵。

    換成完全真實的全息影像,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朝鏡頭揮手、比心,蹦蹦跳跳地逗寶寶高興,一個車隊的人邀請小木魚來俱樂部玩,看著穆寒春讓賽車做出精彩絕倫的特技動作。

    看著一朝天堂墜入地獄,烈火吞噬一切,甚至連那痛苦掙扎也要親眼目睹。

    無法逃避、無法阻止、無法退出,閉上眼睛也能聽見聲音。

    這會不會成為永久的夢魘和囚牢?

    換個能狠得下心的人,大概能好很多。

    可惜要看這一切的是穆瑜,是穆寒春和寧鶴的兒子。

    他要看他父母給他的生日禮物,是兩份正式辭職的證明,和厚厚一沓車票。

    穆寒春和寧鶴要帶著他們的寶寶去看世界,那兩個沒出息的傢伙是這麼說的——他們要帶寶寶出去玩,去週遊世界,去吃所有好吃的東西,慢悠悠長大。

    他們給小穆瑜準備的生日禮物,是一個完整的、再也不分開的家。

    ……那個幽靈真的準備好看這些了嗎?

    林飛捷把藏在牙根的膠囊用力咬碎,那是他早給自己準備的、用來解脫的藥。

    他不在乎什麼身後名,別人說他「畏罪自殺」也好,說他「膽小如鼠」也罷,都無所謂,反正人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俱樂部垮了,峰景傳媒廢了,林家眼看就要崩盤,林飛捷才不會把自己交給任何人審判。

    他到現在才明白那些記憶根本不是什麼因禍得福,是誘他入套的餌料,可惜已經晚了,他這次錯的比上次更離譜。

    要是更年輕的他,能撿到這次的記憶碎片,提前防備……

    「提前防備?更年輕的你?」

    拖著他的調查員忽然停下來:「死了怎麼會什麼都不知道?」

    毒藥帶來的麻痹正迅速吞噬他的知覺,林飛捷的四肢百骸都被冰冷細線貫穿,身體像是個軟塌塌的爛塑膠袋,雙眼卻驚恐地瞪圓。

    ……他明明沒說出聲音。

    這人怎麼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事?」那調查員像是直接在和他的意識對話,「我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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