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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但要說因為這個真被扣上什麼「誹謗」、「污衊」的帽子,影響了孩子的中考,就更得不償失。

    家長們面面相覷,原本激憤的情緒也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您是老師,我們不如您了解學生,可能您說的對,也可能不對……這個沒法定論。」

    一個戴眼鏡的家長走過來,示意其他家長降低音量,又轉向葛老師:「不管怎麼說,這是您班上的學生。」

    「一位您班上的學生,跟您說他在家裡挨欺負了、被虐待了。」

    那家長示意靠在榮野臂間的穆瑜:「你們老師不管?」

    葛老師本就覺得這學生添亂得要命,被詰問得氣急敗壞,一時急道:「自己弄出來亂七八糟一堆破事,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管?!」

    這話本來也是他的心聲——他想不明白林家為什麼要慣著這麼一個拖油瓶,甚至把人塞進升學班裡來。

    像這種學生就該在家裡請家教,或者是去那些專門給公子哥設置的所謂「特長班」,不該來正經想要好好念書的班級搗亂。

    普通人家的孩子就該好好讀書,不該招惹沒用的是非。

    靜下心來,考個好成績、尋個好出路,才是最重要的。

    自打接手他們這個班級,葛老師有意無意,經常在話里話外透出排斥,穆瑜就這樣無形和全班人對立起來。

    十幾歲的孩子容易受老師態度影響,哪怕穆瑜明明什麼都沒做、大半時間甚至都在請假,也依然成了班中的異類。

    ……可以被所有人隨便欺負、隨便排擠、隨便拿出來議論嘲諷,不屬於他們這個集體的「異類」。

    葛老師滿意這種結果,這種滿意沒有明確的緣由。

    或許是因為這樣就有了清淨,其他學生可以因此而不受打擾專心學習,或許是因為有些大人的所謂「成就感」就是這麼拙劣。

    看著班上的同學聽自己的話、做自己要求的事,集體孤立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學生,仿佛有了無形的統治力。

    這是種隱蔽的扭曲傲慢和自得,葛老師給這種行為套上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是「為了其他同學好」,是「懲惡揚善」。

    不是所有的老師都配得上「老師」這個身份。

    葛老師已經被鬧哄哄的家長擠到了教室前門,他煩躁得不行,想進教室躲躲清淨,剛轉身要進門,那扇門就「轟」地一聲重重拍上。

    葛老師的一隻手被門重重夾了一下,手指迅速腫脹,變得青紫。

    要不是退得快,教室的門差點就要拍上他的臉。

    他痛得險些站不穩,滿頭大汗地把手用力抽出來,身後傳來幸災樂禍的低笑聲。

    教室門順著最後這一點力道關嚴,葛老師又痛又羞惱,快氣瘋了,剩下那隻手重重往門上拍:「快打開!誰關的門?!」

    「……風,風關的,老師。」門裡有學生小聲說,「我們忘關窗了,走廊窗戶一開,風太大,把門刮上了……」

    葛老師咬了咬牙,他有了台階下,顧不上是真是假,滿頭大汗忍著疼認了:「把門打開!」

    裡面的學生連忙晃了幾下鎖,叮叮咣咣研究半天,語氣聽著又急又無措:「鎖,鎖撞壞了!不知道怎麼回事,打不開……」

    十幾歲的學生還不太會把謊說得天衣無縫,有幾個家長眼尖,看見了悄悄被擰出來的、反鎖住教室前門的鎖舌。

    後門也被不動聲色打開,幾隻手探出來,薅住穆瑜,把人拽進了教室。

    ——十幾歲的學生,的確沒長成、沒形成完整的價值觀,容易被老師和大人影響。

    可十幾歲的少年人,也不是沒腦子、沒立場、沒有自己辨別的能力。

    他們聽得清楚,他們的老師說,不會管一個求助的學生。

    挨打了不管,被虐待了不管,自己家裡亂七八糟那些破事不管。

    「怕什麼啊?反正要畢業了,痛快一把唄。」學生們躲在桌子底下,壓低聲音商量,「反正法不責眾,一個班的人,他也不知道是咱們誰幹的。」

    「什麼叫法不責眾?」又有人反駁,「這叫行俠仗義。」

    行俠仗義對剛過中二期、現在上初三的孩子吸引力不小,這個年紀的孩子,大部分其實都簡單。

    簡單到立場會跟著看到的東西不同轉變,會犯錯,會搗亂,也沒那麼糾結,發現錯了就會改。

    走廊里鬧哄哄吵個沒完,那是屬於大人的世界。

    教室里的學生們壯著膽子,反鎖住前門,又把後門打開,從大人的世界裡偷走一個他們的新同盟。

    /

    ……兩個新同盟。

    一群學生縮成一團,盯著和穆瑜一起進來的高挑少年。

    對初中生來說,這種身形已近成年人的高中生,壓制力幾乎是絕對的。

    膽子最大的男生也不敢冒頭,相當警惕地縮在課桌後面,哆哆嗦嗦攥著笤帚把。

    榮野不理解他們舉起笤帚和墩布要做什麼,抬頭掃了一眼,抱起穆瑜,找到靠窗的座位:「請幫我打開窗戶。」

    教室里的窗戶根本就沒開,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關門的穿堂風。

    幾個膽量大些的學生,見外面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要鬧完的意思,躡手躡腳過去開窗,又繞回來看穆瑜:「他怎麼了,生病了嗎?」

    榮野坐在穆瑜的座位上,穆瑜靠在他懷裡,頭枕在他肩上,闔著眼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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