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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穆瑜笑得輕咳, 仔細收好耳機,抱住他的樹:「謝謝。」
榮野立刻回抱住他,讓穆瑜靠在自己肩上:「為什麼?」
這次穆影帝依然沒能很快給出答案。
他下意識看向那扇窗戶, 不等看清, 就被鐵灰色的少年聲音遮住。
「不看。」榮野攏著他晃了晃, 「明天再看。」
十三歲的反派大BOSS很聽話:「好。」
……
穆影帝就沒這麼聽經紀人的話。
這麼說也不完全確切——像每天吃什麼、出門用什麼交通工具代步這種事,一向都由經紀人決定,大榕樹說不想騎三輪車, 穆影帝就絕對不會騎。
但涉及到工作,經紀人多半就說了不算了。
年輕的影帝性情溫和,脾氣又總是很好。每次都好好答應了會放假休息,保證再忙一陣就停下來, 調養一段時間, 把身體和意識的傷都養好。
這種「再忙一陣就停」的承諾多半只是承諾,因為這個圈子裡的工作,多半都沒辦法有那麼明確的計劃性。
這個活動需要救場、那個劇組忽然缺人,以穆瑜身上的流量, 除非是他自己把工作往外推, 否則是停不下來的。
「為什麼不能推?」榮野把日程單揉成紙團, 砸檯燈下的年輕影帝, 「你太忙了,你該休息。」
穆影帝被紙團襲擊了腦袋,把那一團紙打開,看過一遍,折成小飛機。
畫了笑臉的小飛機飛回經紀人懷裡。
經紀人被這一招哄多了,已經有了免疫力,接住紙飛機,不為所動地編好序號夾進字典:「為什麼?」
實在躲不過這個問題,穆瑜無奈笑笑,按了按額角,放下筆認認真真想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睡不著。」
有些時候,忙碌是種不太容易停止的慣性。
把自己砸開拆碎了檢查之前,穆瑜的忙碌,多半是源於那些植入的記憶所營造的虛假「責任」。
林飛捷是個很會做表面功夫的人,在絕大多數人看來,穆瑜理當肝腦塗地報償林氏,敢休息就是忘恩負義。
現在林飛捷住院、峰景傳媒風雨飄搖,穆瑜要查父母的過往真相,自然要同林氏暗中掰手腕,瞬息萬變的情形更不容許人疏忽懈怠。
……這些當然都是理由,卻也都不是。
因為穆瑜其實很清楚,即使沒有這些複雜的糾葛,沒有暗中角力,他也不會休息。
這種慣性已經無法自主修正,如果停下來,會有愧疚把他吞沒。
經紀人放下終於包好書皮的字典,走過來,把他圈在燈光里:「對誰愧疚?」
榕樹總是喜歡把自己的獵物圈住,龐大的樹冠虛影嚴嚴實實,把人類的身形從世界裡剝離出來,藏在葉影間。
榮野抱著不肯承認的朋友,檯燈暖色調的光透過枝葉,變成柔和的光暈:「對誰愧疚?」
「不知道。」年輕的影帝笑了笑,輕聲承認,「我還……沒能理清。」
也許並沒有一個明確具體的目標,只不過是他習慣了這樣活著。
一向固執的榕樹經紀人,這次卻沒有追問到底,沉默了片刻,換成另一個問題:「為什麼睡不著?」
「會做夢。」這個問題穆瑜倒是能回答,「不太好。」
他的夢通常都不太好,這也是為什麼,在那個白塔世界覺醒成緘默者,穆瑜並不太擔心契約。
在心理醫生那裡,這種情況通常要嘗試追溯,尋找有沒有什麼童年時遺留下的潛意識創傷。
但穆瑜偏偏沒留下多少兒時的記憶,所以即使有心想要追根溯源,也找不到頭緒。
「是噩夢嗎?」榮野說,「我可以幫你吃掉噩夢。」
穆瑜還不知道榕樹居然有這種本事:「好吃嗎?」
「好吃,酸辣脆爽。」經紀人最近翻了菜譜,「麻辣鮮香。」
穆影帝深以為然地點頭,輕輕拽了兩下打卷的氣生根,就被惱羞成怒的榕樹用樹葉遮住眼睛。
穆瑜身上沒多少力氣,配合地投降,承認自己什麼都沒看到,被經紀人不由分說地抱起來進臥室:「噩夢也是我的一部分……讓它們留下吧。」
好脾氣的年輕影帝想了想,覺得經紀人可能是吃膩了甜口菜,想換換口味:「我們明天吃酸辣蕨根粉和麻辣火鍋。」
經紀人還沒學習完川菜部分,正把自己的人類往被子裡裹,聽到菜名,有些警惕:「撅根粉?撅誰的根?」
被裹成一團的獵物笑得躺不穩,被榕樹含恨襲擊怕癢的地方,嗆了下,就邊笑邊咳嗽:「我的,我的……」
「不行。」大榕樹可開不了這種玩笑,抱起獵物晃了晃,「你不准再受傷。」
穆瑜好不容易從被子裡解救出胳膊,揉揉眼睛,笑著保證:「好。」
「我們都不再受傷。」穆瑜和他的樹拉鉤,「我想看你長到一座島那麼大。」
榮野原本的願望也是這個,不如說樹的願望都是這個——哪有一棵樹不想長得枝繁葉茂,遮天蔽日。
可他的願望變了,變成了想讓自己的人類好好休息幾天,現在又加了一條,讓自己的人類睡個好覺。
「睡覺。」榮野把穆瑜重新用被子裹好,放在床上,遮住眼睛,「不准再看書了。」
不聽話的獵物舉手申請:「再看一頁也不行嗎?」
「不行,不准看書。」榮野很不講理,「你那些書上畫的都是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