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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我們不信他們!誰都行——我們不信!」少年嚮導扯著任兆,用力把他往地上砸,「你不是要道歉嗎?去道歉啊,去跟爸媽道歉!」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你不敢承認這種可能,對不對?你沒膽子承認,你才是那個害死爸爸媽媽的人,所以你就怪時潤聲,你往死里逼他。」

    少年嚮導發著抖:「我也一樣,我們都是兇手。我們,你、我、我們這些人,和害死我們爸爸媽媽的人一樣,都是一種人……」

    「行了。」有村民實在聽不下去,沉聲說,「什麼兇手、一種人?當初的事誰都沒料到,又不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看著面前隨風出現的小銀斗篷,就驚恐地瞪圓了眼睛。

    銀斗篷下是張陌生的稚嫩面孔,相貌精緻漂亮,漆黑眼瞳卻仿佛冰面,澄淨冰冷,映出眼前分明猙獰不堪。

    這個村子裡的不少人懼怕銀斗篷,那人慌張地不停後退,還沒來得及跑,就已經被盤旋的冰晶堵住去路。

    ……

    小緘默者用力揉了揉眼睛,看著被冰花追得鬼哭狼嚎、滿村子亂竄的人影,忍不住悄悄揪了兩下自己的頭髮,又原地蹦了蹦。

    「沒做夢,沒做夢。」小信使對夢跟醒著最拿手,笑著拉住弟弟,「送夢嘛,有些人死活不收,就只好這樣了。」

    小緘默者有點緊張,攥了攥拳:「他們被獸靈侵蝕得太深了嗎?」

    路遙知抬頭,跟二哥交換了個視線。

    聞楓燃二話不說就點頭:「對。」

    「對付不知廉恥——就是你們說的,被獸靈侵蝕的人,你把道理講得天花亂墜,也是沒有用的。」聞楓燃說,「所以我雪團兄弟在給他們種樹。」

    小酸棗樹在這種時候,就有特別的用處。

    它在這兒的名字不叫「難過」,叫「多大點事」。

    因為這些人肆意傷害別人,又在受害者痛苦、茫然、求救的時候,在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總是要輕飄飄地說一句「隨口說的」、「沒料到」、「多大點事」。

    這種人救不了,也沒必要救,要救的是尚且有救的人。

    至於這種人,只要讓他們慢慢享受自己口中的「多大點事」就行了。

    小騙子飛快組織好了語言,準備給弟弟講一講「疼痛與恐懼」和「抵抗獸靈侵蝕」之間的關係,還沒等開口,時潤聲已經飛快套上銀斗篷,衝進了人群。

    小緘默者的決斷一向和領域展開的速度一樣快。

    他想這是對的,什麼都懂的反派大BOSS教過小BOSS,保持敬畏是必須的。

    對力量的敬畏,對言語可能會造成的結果的敬畏,對天道好還、善惡有報的敬畏。

    這種敬畏在與獸性對抗,從而生出人性。

    人之所以化身為獸、甚至比獸更貪婪和兇惡,就是因為失了敬畏之心。

    操控冰晶的小緘默者回身,面上不見表情,漆黑的眼睛迎上時潤聲的,冰封化開。

    一顆奶糖和一片糖紙被冰晶托著送過來,時潤聲下意識抬手,才一碰,冰雪融成春水。

    時潤聲抬頭,看見雪團似的孩子輕輕偏頭,鷹似的黑眼睛不易覺察地彎了下,透出點清冷乾淨的孩子氣。

    時潤聲也忍不住抿起嘴角,他用力點了點頭,仔細把糖紙貼身收好、把奶糖鄭重地放進嘴裡。

    小杜仲樹閉上眼,落下漫天細雨。

    一個捆人、一個種樹,這效率就高多了。

    更不要說邊上還有一個既不是緘默者,也不是嚮導或哨兵,但手裡有根奇怪材質的管子的紅髮少年,還在監工他們拆牆。

    這少年能打的程度,對躲在英靈庇蔭之下、安逸了太久的村民來說,絲毫不亞於一條率領狼群屠村的頭狼。

    ……

    分工合作的效率總是很快。

    惡人自有酸棗樹磨,往後的日子裡,他們可以盡情體會他們的言語曾經對別人施加的傷害、留下的痛苦。

    背叛了隊伍的人會有夢,長歪了的孩子也會有,這是槐中世界裡新意識的願望,大槐樹盡職盡責,不會不幫忙。

    村子裡的「牆」被拆乾淨,等明天太陽升起,一切都會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那塊浸透了血的留影木,會被永遠存放在白塔。

    再沒人能動任何手腳,在這個世界,曾經有一支最英勇正直的任務者小隊。

    這個世界有緘默者的故事。

    「時潤聲!」那少年嚮導跌跌撞撞衝過來,他發著抖,想叫住要和其他人一起離開的少年緘默者,「你能不走嗎?」

    「我知道錯了,我們知道了……你打我們,行嗎?」

    那少年嚮導啞聲說:「別走,我們的爸爸媽媽都已經走了……」

    角落裡,任兆神情蒼白恍惚,他只是挨了幾拳,卻比過去任何一次都像是被打斷了骨頭。

    他盯著時潤聲——可那個總是會認真和他們講道理、逐字逐句地說清事實,就連後來每天按時來揍他們,也要耐心講上一大堆話的少年緘默者,這次卻只是安靜地站著。

    時潤聲站得很直,他站在自己的父母曾經守護、生養自己的隊伍曾經守護、自己也曾經守護過的村子前,只是沉默,月光落在柔軟的銀色織料上。

    一點清涼的雨絲落在那少年緘默者的身上,灼痛和淤青就奇蹟般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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