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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也只有在最高興的時候,那些被攢著藏起來的、鋪天蓋地的難過,才會洶湧著泛濫一次。
——倘若此後這一生,也沒能再遇到完全高興、安全和放鬆的時刻,那這些難過也只是會被安靜地整理好,存放在不會被驚動的角落。
「難過」也是種樹,是酸棗樹,也叫「棘」。
這種樹也能結棗子,能長葉開花,只是長滿了又堅又硬的尖刺,根系又相當發達。
年深日久,根脈嵌進跳動的心臟,樹也長得囂張。稍不小心,這些刺就會扎透皮肉,傷人傷己。
小緘默者一點都不想傷人,抹著眼淚一邊大哭,一邊斷斷續續地問:「這樣,這樣就能不長小酸棗樹了嗎?」
「多少還是會長一點。每個人都會長一點,因為這一生里,難免遇到難過的事。」什麼都懂的反派大BOSS告訴他,「長大這個過程,就是這樣。」
會遇到難過的事,會看著一棵酸棗樹從心底破土,悄然長出來。
但眼淚是能阻止根系蔓延的,就像擁抱也能軟化棘刺,要是能找到那種又甜又脆的大棗,嫁接上去也不錯。
「樹在這裡,刺透過血肉,向外穿出來。」反派大BOSS低下頭,抬手按上小BOSS的胸口,輕聲問,「要是不想讓它扎別人,要怎麼做?」
小緘默者很聰明,用濕透了的袖子抹眼淚,胸口輕輕起伏:「不……不讓它扎穿我。」
「對了。」傀儡師摸摸小木頭人的腦袋,「先不傷己,後不傷人。」
倒也不是說這是唯一的辦法——把會扎出刺的地方用繃帶牢牢纏上、用盔甲擋住,不傷害別人,這是他過去嘗試過的方法。
同樣也有效,只是比較起來,這種方法不是很好。
辦法不好,傷口遷延不愈,年深日久就會轉為痼疾。
所以反派大BOSS告訴小緘默者:「要先把自己保護好,不讓自己受傷,這件任務和保護別人一樣重要。」
小緘默者一邊擦眼淚一邊用力點頭,雖然仍舊半懂半不懂,但還是先牢牢記住。
時潤聲已經牢牢記住了很多道理,等著以後長大一點,就一句一句弄明白。
小花貓努力張開手臂,身體還很虛弱的孩子撐著坐起來,冰涼的懷抱擁住傀儡師,胸膛貼著胸膛。
「您的酸棗樹還在嗎?」小緘默者仰頭問,「我可以……幫您勸它搬家嗎?」
小緘默者還是很想講道理,小杜仲樹都能從一個世界搬到另一個世界,酸棗樹沒道理不能搬家。
「當然可以。」穆瑜笑了笑,「不過我很久沒感覺到它了。」
「說不定它已經搬家了,去有很多太陽的地方。」穆瑜說,「在日照很好的向陽坡地,酸棗也會變甜。」
小緘默者的眼睛亮起來。
走過不知到多少地方、種過不知多少樹的反派大BOSS,抱著安靜的孩子起身,邊隨口講著種樹的那些知識,邊向家走。
時潤聲還不知道,酸棗樹搬家以後是什麼感覺,但他在清涼如水的月光底下,不自覺地屏住呼吸,領域燙得咕嘟咕嘟冒泡泡。
柔和的晚風裡,螢火隨風流淌,有身影在回家的路上等。
被威風凜凜的血紅大野狼扛在肩膀上的穆雪團同學,沉穩地吹著小哨子,指揮著一群邊喊「一二一」邊揮胳膊的小黃人。
站在大灰石頭機器人肩膀上的小機械師,舉著望遠鏡,抱著一隻更神氣的大狼狗,精確地導航到了來接弟弟和大機械師回家的方向。
小緘默者熱騰騰紅通通,鼓起勇氣,向反派大BOSS借了一點兒力氣,舉高手用力揮:「我們在這……我們在這兒!」
這回是真的,不論他把手揮得多用力,不論多大聲回應「反派血紅大狼狗都碎過不服就揍機械樹好看小隊」的口令跟暗號,都沒有銀光再淌出來。
小杜仲樹身上的裂痕開始癒合了。
……
「癒合也要睡覺嘛,睡得越香癒合的越快。」
小信使在這件事上可是很有經驗,他剛開始養傷那會兒,幾乎天天都困,用小火柴棍都支不住眼皮。
漂亮的小槐樹蹦起來,張開胳膊翹尾巴:「你看,我好的這麼快,就是因為我多喝水,多睡覺。」
小緘默者:「!!!」
「你要加油,快一點好,然後我帶你去看你爸爸媽媽。」路遙知牽著弟弟的手,「等他們一睡醒,看到你好起來,肯定高興。」
時潤聲立刻有了動力,跟著哥哥往小木屋裡走,又有點猶豫:「可我還得收麥子,我們的麥子要熟了。」
「你也說了,是我們的麥子嘛。」小信使一揮小軟氈帽,「當然是咱們小隊一起收!」
小緘默者:「!!!」
時潤聲又有點緊張,他還是本能地不想這麼麻煩大家:「我——」
「噓,噓。」路遙知扯著弟弟一塊兒躺下,熟練地給兩個人蓋好被子,枕著胳膊轉過來,「小心二哥又執行家法。」
小花貓特工Shiny-silver spring rain立刻把嘴閉得嚴嚴實實,接受批評,虛心反省錯誤。
他們家的家法可相當嚴格,家法的第七條,就是太客氣的小朋友必須被大夥戳痒痒肉。
銀亮亮的小春雨最怕戳痒痒肉,每次都要笑到被照相機狂拍一百張照片,接下來就要展開對一摞照片的追逐戰。
尤其最近的追逐戰還有點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