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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小緘默者有點啞然,趕快舉起胳膊,抱著反派大BOSS輕輕拍背:「等明年開春,您再來繼續種花,今年您來的太晚了,我們這裡夏天過得很快。」

    小緘默者的聲音很輕,溫柔地哄朋友:「十萬盆花是沒法一口氣全種完的。等您明年來,我繼續守護您。」

    白塔的世界,夏天過得很快。

    即使在今天吃春餅和蘿蔔,也騙不過時令,麥子已經開始變黃了。

    只能騙過一隻很希望今天只是立春、希望他們的故事才剛開始的小花貓。

    反派大BOSS用銀線把小緘默者舉起來:「我真的不能把你帶回家嗎?」

    「我要守著麥子。」時潤聲輕聲解釋,「還有大狼狗和小雞,它們不能沒有我。」

    反派大BOSS被這個理由勉強說服:「等秋天過了,麥子打完,我也不能把你、大狼狗和大雞帶回家嗎?」

    小緘默者怔了一會兒,他仰著頭,彎著乾淨澄透的眼睛,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拽著傀儡師的袖子。

    ……等秋天過了,麥子打完。

    時潤聲其實忍不住想像了下那個畫面。那大概是他在父母離世後,能想像到最快樂、最溫暖的事。

    晚上一邊烤麥子一邊聊天的時候,傀儡師偶爾會講自己的家。

    聽說那是個熱鬧又漂亮的地方,家裡的人很多,像時潤聲的記憶里父母的那支隊伍那樣,大夥互相信任、互相保護,沒有煩心事,每天都高高興興的。

    這簡直好得像是場夢——烤麥子把臉蹭得黑乎乎的小花貓睜大眼睛,連有個照相機對著自己咔嚓咔嚓都顧不上管,聽得專心致志,不捨得大口喘氣。

    因為這是個好得像夢一樣的地方,所以時潤聲不能去。

    等秋天過了,麥子打完,他大概就撐不住了。

    他不能碎在人家的家裡。

    時潤聲多少有些預感,這種預感本人其實是清楚的,每個出現裂痕的緘默者,都能大致看清楚自己剩下的時間。

    離開杜槲的隊伍,和那些少年哨兵和嚮導正式道別,讓時潤聲終於得以自由,他可以徹底忠誠於他的朋友。

    而這樣做的代價,是讓他的力量流逝得越來越快。銀光不時就會湧出來,沾到哪裡,哪裡就會瞬間寂靜得失去一切聲音。

    時潤聲學會了看口型,所以他沒告訴他的朋友,他其實偶爾開始聽不見聲音,像是站在一片什麼都沒有的天地。

    這種感覺有些複雜,白塔的記載里曾經描述過,就像是——

    「就像是被摧毀了根基。」穆瑜說。

    「過去堅持的一切,守護的一切,都是騙局,什麼也沒剩。」

    「記住的是假的,要刪掉。忘掉的已經回不去,多想無益。」

    穆瑜說:「像是一棵樹,被從土裡拔出來。」

    時潤聲倏地醒過來,嚇得手足無措:「您怎麼……對不起!我說出聲音了嗎?」

    穆瑜搖了搖頭,給他餵了粒烤麥子,抱起小緘默者,操縱著銀線蓋好最後一個籠屜。

    春餅已經和好了面,餳面揉好,上了蒸屜。白蘿蔔燉排骨也在外面的大灶台里熱騰騰地翻滾,放了漂漂亮亮的枸杞和紅棗,有香氣一絲一絲地鑽出來。

    綠油油的嫩菠菜洗好了,豆芽和韭黃也瀝著水,等一隻神通廣大的小花貓,穿上小花圍裙大展身手炒一盤合菜,就是一頓好飯。

    穆瑜抱著小緘默者走出小木屋,他們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大狼狗立刻跑過來,親熱地不停搖尾巴。

    風吹過麥田,月亮底下的麥子沙沙響。

    穆瑜扶著膝蓋坐下來:「我知道這種感覺。」

    「很空。」他用銀線掀開鍋蓋,幫大狼狗扒拉了一塊大骨頭,「空到使不上力,所以想著,最好躲遠一點,不能拖累別人。」

    「我能體會這種感受,你現在很不舒服,我知道這是種什麼樣的不舒服。」

    穆瑜低下頭,摸摸小緘默者的頭髮:「所以,如果有這樣的想法,可以儘管跟我說。」

    時潤聲屏住呼吸,他本能地攥緊了傀儡師的袖口,手指用力到有些泛白。

    「您……」小緘默者的聲音很輕,嗓子急得有一點啞,「您還不舒服嗎?您好一些了嗎?」

    穆瑜點了點頭:「完全好了,所以我來教你。」

    時潤聲的胸口起伏了兩下,他不知道有沒有用,但還是有點吃力地、笨拙地拱進傀儡師的懷裡,抱緊對方,用胸口貼住胸口。

    「可以和我說說嗎?」穆瑜攬著他,低頭問,「你本來的計劃,我幫你參謀參謀。」

    小緘默者一動不動地貼著他的胸口,被大狼狗叼著香噴噴的大骨頭拱了兩下,醒過神似的抬起手,摸摸大狼狗的毛毛:「我……我要把小雞養大,收麥子,照顧大狼狗。」

    「用麥子做麥餅,麥芽糖。」時潤聲說,「我要白天、晚上不停地做,裝滿一整個小木屋。」

    反派大BOSS點了點頭:「是個偉大的計劃。」

    小緘默者輕輕抿了下嘴角,耳朵有點紅,把臉往蓋在身上的外套里埋了埋:「然後……我想把、把大雞和大狼狗託付給您,我會留下足夠的食物。」

    時潤聲輕聲說:「您什麼時候回來,就請幫我帶走他們。」

    「完全沒問題。」傀儡師問,「你呢?」

    「我……去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爸爸媽媽犧牲的真相。」時潤聲說,「我去給任兆他們講第二頓道理的時候,聽見有人,在議論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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