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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那株吸血的寄生樹,是為了私心,不允許小緘默者承認疼痛、難過和害怕,不准他向其他人求救。
那些少年哨兵和嚮導的指責,時潤聲也並非不疼不痛苦——但他是隊長的兒子,他從小就牢記這一點,牢牢記著自己必須得照顧別人。
即使有了反派大BOSS的傾囊相授,他們的反派小BOSS在揍完人之後,想的依然是「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心軟縱容,就不會讓這些人變成今天這樣」。
世上的事有時候就是這麼諷刺。
那些傷害人、肆無忌憚發泄恨意的少年,能歇斯底里地喊自己受了多少苦多少罪。
反而是最懂事、最溫柔、像是湖水一樣包容著所有人的孩子,被強迫著把所有的難過都吞回去。
明明在那次任務里,時潤聲也失去了爸爸媽媽,從此再也沒了家。
「他因為這些很疼,很難過。」
系統抱著情緒探測儀,小聲匯報:「直到現在,他才允許自己為這些遭遇難過……他以前都把自己當成一個大人,當成真的隊長。」
「是啊。」穆瑜說,「我們的小隊長很累了。」
系統有點擔心,它還沒見過這麼安靜的不舒服:「我們不用做什麼嗎?」
「暫時不能。」穆瑜說,「我們得先讓他知道,『感覺不舒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這原本就不該是由一個孩子來背負的重擔。
時潤聲在重新感覺到疼,他在領域裡對自己下的「不疼」、「不難過」、「不害怕」的暗示在逐漸失效。
但學什麼都極快,現在已經學會了拿著小花鏟給小花盆鬆土的小緘默者,唯獨在把情緒發泄出來這件事上進度緩慢。
疼了就把傷口亮出來,不舒服了就鑽進懷裡吭吭唧唧,累了就坐下來不肯走……這些原本都是用不著學的,小孩子生來就會。
可如果已經徹底忘記了這些,要再學會,那就有那麼一點困難,有那麼一點棘手。
這是個沉默了太久的孩子。
能在最安靜的夜晚,在草葉下面淋一小片露水,仿佛就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十九歲的反派大BOSS接住被絆倒的小BOSS,把時潤聲抱起來,摸摸小BOSS的腦袋:「這一點不太像我。」
系統唉聲嘆氣,一條繃帶無聲無息纏在時潤聲的右手上,自己打了個蝴蝶結:「他爸爸媽媽很好,要是當初沒那麼教他,就更好了。」
「如果他父母知道了這件事,會很後悔的。」穆瑜說,「他們沒想讓自己的孩子這麼辛苦。」
「他們不會捨得自己的孩子這麼辛苦,如果早知道會發生這些,他們就會讓小木頭人不要背負那麼多,去找自由。」
穆瑜說:「想種麥子就種麥子,想養小雞就養小雞。」
時潤聲聽不到反派大BOSS和系統的對話,他有點兒緊張,想要跳下來自己走,反而被銀線托著盪起了鞦韆。
「我不累……是剛才不小心踩空了。」
小緘默者連忙低下頭,小聲解釋:「我不走神了,您得養傷,得多休息……」
十九歲的反派大BOSS不肯聽,坐在草地上,張開雙手,啪嘰一聲向後躺倒。
小緘默者:「!!」
系統:「??」
系統:「宿,宿主,我們就這麼教他嗎?」
「對。」十九歲的穆瑜已經拿到了自己的第一座影帝金杯,縱然已經隱退許久,也不認為自己的演技還騙不過一個小朋友,「得讓他向我學習。」
系統還在遲疑,大狼狗也接到傀儡師的暗號,啪嗒啪嗒晃著尾巴把菜籃子擱好,咣嘰一聲和傀儡師躺成一排。
系統:「???」
大狼狗催促地拍打尾巴。
系統:「……」
一條雪白嶄新無敵結實的繃帶飄飄搖搖地躺在了草地上。
午後的林子裡格外安靜,他們在一片人跡罕至的樹林裡,陽光被樹影分隔得像是金色的鱗片,斑駁落在草地上。
一頭狍子被原地嚇飛,炸著屁股上的白毛跑到一半,又忍不住回來偷看。
小緘默者一時有點緩不過來神,被銀線綁架著晃悠悠蕩鞦韆,抬手揉了揉眼睛。
「快。」反派大BOSS催促,「我們是隊伍,要整齊。」
小隊長:「!!!」
小隊長咕嘰一聲掉到草地上,立刻加入隊伍,躺在反派大BOSS身邊:「請問……這是什麼神秘儀式?」
反派大BOSS想了想:「是『不讓我玩銀線就躺在地上不走了』儀式。」
「……」小緘默者目瞪口呆了半天:「這、這麼嚴重嗎?」
「當然。」傀儡師說,「我們很久都沒玩過了。」
時潤聲愣了下。
他認真地怔了一會兒,才像是終於意識到這一點,有點不知所措地抿了下唇角,想要爬起來說話,卻被銀線捉住。
銀線把他拖回朋友身邊,傀儡師正張開手臂等著他,小緘默者掉進溫暖的手臂里。
一領銀色的大斗篷罩下來,把他罩了個結結實實。
時潤聲尚且來不及反應,就被籠在安靜柔和的黑暗裡,有人抱著他,輕輕拍著背。
「對不起……」小緘默者沉默了許久,才終於開口出聲。
他的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像是因為緊張過度,有點打顫:「我是不是……讓您有點不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