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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時潤聲不會拒絕的,畢竟對時潤聲來說,杜槲是他無論如何都想親近的家人。
時潤聲到死都想回家。
只不過是過了一天,杜槲不信這件事會有什麼變化。
果然,在聽到他說這幾句話後,小緘默者的眼睛就跟著無聲亮了亮。
杜槲鬆了口氣,正要去拉時潤聲的手臂,小緘默者卻向後退了一步:「對不起……哥哥,我想請您稍等我一下。」
時潤聲解釋:「我的委託還沒有做完,很快,一小會兒就行了。」
時潤聲回頭看了看小男孩和小鳥,小聲說:「我很快就跟您回去,您……」
杜槲胸中的火氣驟然炸開,目光幾乎變得瞬間冷沉。
如果是在平時,時潤聲堅持要做這樣一個不值一提的委託,杜槲並不會發作,只會冷淡時潤聲幾天,讓他自己想清楚。
可今天不同。
今天的事態一再超出控制,已經開始瀕臨杜槲理智的底線。
他無法忍受的,是自己的言語失去力量、自己莫名其妙地會受自己說出的話影響,是一向聽話到戰戰兢兢的時潤聲,竟然也敢跟他提要求跟條件。
這些疊加在一起,燃燒的怒火已經灼盡了他的理智,杜槲眼裡儘是血絲,抬手就重重揮向那些礙事的亂七八糟:「跟我回去!時潤聲——」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肖似上一世的、將他的手震開的堅硬觸感,讓杜槲一瞬間生出強烈的恐懼,甚至以為下一刻就會被奪去性命。
可沒有。
沒有掉落的兜帽,也沒有木製的傀儡。
擋住他的手的,是時潤聲本能展開的領域。
時潤聲用領域護住了小鳥、大土豆和身後的男孩,那道領域本該對杜槲毫不設防,此刻卻仿佛堅不可摧,將杜槲的手震得生疼。
小緘默者自己似乎也被嚇得不清,定定站在原地,臉色蒼白一動也不敢動:「對不起,我——」
杜槲死死盯著他,大概是被怒氣吞沒到極點,反而笑了出來。
「時潤聲。」杜槲說,「你就這麼對我,是嗎?」
他低頭看著時潤聲:「我陪你休息,陪你練習,在你生病的時候照顧你。」
「遇到危險的時候是我保護你,替你包紮傷口,把你帶回家。」
杜槲問他:「你對我展開領域?你對我設防?在你心裡,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供你吃穿的人?你有良心嗎?」
放在平時,這些誅心的話,已經完全足以將懂事的小緘默者在愧疚上釘死。
杜槲說了這麼多話,嗓子已經疼得要命,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時潤聲,在那雙眼睛裡看到的卻只是茫然。
時潤聲茫然地站著,視線沒有焦點。
杜槲在一瞬間生出瘋狂的惶恐不安。
他顧不上其他,大步過去扯時潤聲的胳膊,想要不由分說先把人帶回家,卻聽見時潤聲小聲問:「……包紮傷口?」
「當然!」杜槲沉聲說,「你不記得了?你的傷口難道不是我包紮的嗎?!」
時潤聲是記得的。
——更準確地說,時潤聲是記得「我幫你包紮傷口」這句話,這句話一直都在他的記憶里。
可時潤聲第一次見到這句話對應的畫面,卻是在一個湖邊的小院,在榆樹下。
有銀線輕輕牽他的手,教他怎麼給繃帶打結。
杜槲不知道他在出什麼神,扯著他就要走。
那小男孩被時潤聲護著,正趁機悄悄去爬梯子,想要把小鳥放回巢里。兩相拉扯間,梯子跟著晃了晃,男孩的手被嚇得一抖。
兩隻圓乎乎的小雛鳥剛被托到巢的邊緣,就朝地上滾落。
男孩急得大喊,小緘默者的神色倏地變了,連忙掙脫拉扯撲過去,卻眼見已經要來不及。
……銀線托住了差一點就要摔在地上的小緘默者。
兩隻小糰子似的小雛鳥,被銀白細線織成的網兜住,還渾然不覺逃過一劫,在軟軟的網兜里好奇地探頭探腦,嘰嘰喳喳活潑地叫個不停。
網兜慢悠悠升上去,把兩隻小鳥糰子骨碌碌倒回了巢裡面。
在看清銀線的下一刻,時潤聲的眼睛就倏地燦亮。
他抬起頭,看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正坐在樹枝上低頭看的傀儡師,蹦著用力招手:「您是來綁架我的嗎!」
傀儡師晃了晃手裡的鬧鐘,用銀線拽拽他的袖口。
「我這就去,我馬上就去!」時潤聲把小男孩從梯子上接下來,急著回答。
因為沒有完全幫上忙,所以他只收了一個大土豆,把剩下兩個放回小男孩的布兜。
小男孩也被一根細細的銀線拴著衣領,完全沒被嚇到,興奮地說不明白話,不停比劃著名試圖描述剛才看見的炫酷一幕。
泛著光澤的、銀白色的細線。
像是從樹上生長出來的,又像是風沾著一點點天光,熟練地在漫天暮色里拉成細細的糖絲。
銀白色的細線接住了小鳥、接住了小緘默者、拎住了小男孩,還順便扶正了梯子,扶穩了鳥巢,揍趴了大壞蛋。
時潤聲的眼睛裡漾出笑,他用力點頭,因為太激動,甚至沒來得及問清大壞蛋是誰。
但不重要了,時潤聲急著被綁架。
他向走過來的A級哨兵鞠了一躬,把雙手交給銀線,讓自己被扯上去:「對不起,我還不能回家,我有一點很重要的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