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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10:29:25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放在平時,杜槲是絕不會允許時潤聲做這種委託,來耽誤小隊的正事的。
「一個小孩,他想做就讓他去做唄。」有哨兵皮糙肉厚,半開玩笑,「杜隊,你忍一下,傷風能有多疼,總比被咬穿喉嚨強多了吧。」
哨兵無心隨口,只不過是那麼一說,杜槲卻臉色驟沉,霍地站起來。
那哨兵嚇得愣了愣:「怎、怎麼了?」
杜槲死死盯著他,直到確認了這個哨兵的確什麼都不知道,才收回視線,一言不發地坐回去。
——雖然到現在為止,時潤聲還只被作為緘默者使用了一次,但杜槲卻是有著兩世的完整記憶。
他清楚地記得,有一次時潤聲被納進領域支配,替眼前這個哨兵轉移的傷害,就是被猛獸咬穿了喉嚨。
時潤聲躺在地上,睜著眼睛,血把層層落葉洇透。
那個哨兵一邊心有餘悸地摸著喉嚨說「好險」,一邊爬起來,問杜槲:「杜隊,他們緘默者是真不知道疼,也沒害怕沒感覺,是吧?」
「當然。」杜槲帶隊離開,「不信的話,等他追上來,你自己問他。」
時潤聲當然回答不了。
小緘默者那一次的傷口恢復得極慢。
雖然第二天就歸了隊,外面的皮肉也長好了,但裡面的傷卻一直都沒好。
直到半個月後,時潤聲喉嚨里的傷才好全。
……
杜槲也不是一次都沒哄過時潤聲。
再好用、再聽話的血包,也不可能經得住一味的消磨。
小緘默者恢復得越來越慢,就說明他的意識領域越來越弱,就該哄一哄了。
杜槲偶爾也會給他拿藥,會督促時潤聲忍著疼,把促進傷口恢復的藥喝下去。
他告訴時潤聲,自己不喜歡聽時潤聲說疼,只是因為不忍心。
——當然,這完全是假話。
杜槲不允許時潤聲說疼,是因為這也是「緘默者的使用方法」。
只有緘默者把疼痛都吞下去,傷害轉移的效果才最好,才能讓更多的人心安理得地無視他受的傷。
「雖然不忍心,但沒辦法,對吧?」杜槲說,「這是你的天賦,你生來就適合幹這個。」
「如果可能的話,我寧可自己來承擔這一切。」杜槲說,「哥哥也想替你疼,可我不是緘默者。」
「如果你本來能救一個人,但你沒救他,你也會覺得愧疚。」
杜槲問他:「小聲,你能理解我,是不是?」
小緘默者捧著那一碗尚且冒著熱氣的藥,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往下吞,坐在樹下,視線沒有焦點。
杜槲甚至不知道他聽清了沒有,他的耐心告罄,皺了皺眉,壓著脾氣把人拽起來:「時潤聲?你聽見了嗎?我在和你說——」
他被那碗藥燙了一下,甩著手向後退開。
那個越來越古怪的小緘默者捧著藥,依然一動不動地坐著,小聲重複「好吵」。
……
時潤聲一直到傍晚才被找到。
杜槲帶人找到他的時候,小緘默者甚至還在勤勤懇懇地做委託。
委託人是隔壁村的小男孩,任務是幫忙把撿到的小鳥放回樹上的鳥巢,報酬是三個超級大土豆。
小緘默者在上一個「尋找跑進林子裡的七隻小豬」的任務里耗時太久,又因為太專心,沒顧得上看時間,所以才一直到現在都沒歸隊。
杜槲的嗓子越來越疼,幾乎真像是被什麼獠牙給咬穿了,稍微一動就疼得滿身冷汗,不得不放棄了做任務,帶著小隊來找他。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傀儡師還在暗處,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下手,杜槲甚至不想隊伍里的其他人跟著。
他現在的言語毫無力量,這件事一旦暴露,就會在頃刻間失去隊伍的信任。
杜槲疼得走不穩路,只能靠A級哨兵攙著,死死咬著牙盯住時潤聲,神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他疼得快死了,時潤聲在這跟別的村子裡的小孩玩。
不過是被那個傀儡師抓走了一個晚上——那個見鬼的傀儡師,到底夠給這個小啞巴腦子裡灌了些什麼!
難道他給時潤聲下的那些暗示,植入的那些記憶,這會兒就都不好用了?!
杜槲盯著時潤聲,恐懼、死過一次的不甘、加上疼痛的刺激,讓他胸口的怨憤灼著喉嚨,恨不得立刻就讓哨兵把這個小啞巴抓過來。
但緘默者是不能這麼用的。
如果不能讓緘默者拆掉心防,就算是再強的嚮導,也無法用言語支配他們。
那個小男孩既不是哨兵也不是嚮導,只是個毫無力量的普通人,抱著三個大土豆和兩隻從巢里掉下來的小鳥,畏懼地縮到時潤聲身後。
時潤聲迎上杜槲的視線,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繃緊,但他還是向前走了一步,把男孩擋在身後。
小緘默者臉色發白,他猜到自己可能是離開太久,惹杜槲哥生氣了:「哥哥……」
「小聲。」杜槲說,「跟我回家。」
杜槲這一路拼命給自己下暗示,又忍著刀割似的劇痛喝了一整碗藥,這才勉強能說話:「哥哥有事找你。」
他現在連言語都沒有力量,就更不能硬來,只能想辦法哄得時潤聲心甘情願打開領域,模擬他的聲音進行傷害轉移。
——要讓小緘默者答應這件事,杜槲倒是有信心。